第一百五十一章 越女剑派.困于樊笼.袁门子弟.大义为先

英雄吁天录 剑南生 5441 字 3天前

他怔怔出神之间,又自想起自己这多年奔走尘埃,四处倡议天下各派“反清复明”可是附和者寥寥无几,也许世人都已对那事业不抱希望,因为每次起事都是功败垂成,便是当年的复明社帮主丘方绝不也是一败涂地,以后虽也此起彼伏,奈何都是祸不旋踵,被清廷一一扑灭,以至于世人的心都已死了,也许气数未尽,该他满洲人坐享天下;虽然希望渺茫,可是在袁承天心中依旧有故国朱明之梦,他坚信终有一日汉人可以恢复天下,只是目下却不能够,因为放眼天下也只有袁门一家独自行事,而其它帮派充耳不闻,也许他们惧怕朝廷迁怒于己,那样便祸临己身,得不偿失,所以天下寂然无声。

袁承天想到自己终究一事无成,不由长叹一声;这一声长叹之中夹杂着不甘的气息,因为想起这百多年间,多少英雄仁人义士为了心中的追求不惜大好头颅,自己这些挫折又算什么?所以他这一声长叹之中不甘的意味多些,忍看河山腥膻,能不痛心疾首!想起袁督师的诗:四十年来过半身,望中只树隔红尘。如今着足空王地,多了从前学杀人!他不自禁地喃喃说出口,一股壮志不酬空嗟叹之时!忽然身后有人道:“袁大哥,你莫非也要学袁督师那般英雄豪气:多了从前学杀人不成?”

袁承天听这语声婉转如意,心为之动,转头却见白雪之中伫立一女子,白衣胜雪,绰约如仙子,只是眉眼愁苦良多!看袁承天的神情似怨还恨,仿佛有无限心事欲诉衷肠不得,一时难为人先。——原来便是那白莲宗主郑萧萧;她不远关山迢迢,只为来京一见袁承天袁大哥,因为心中有执念放不下,人生世间多是情字断人心肠,毁人前程!其实此行她是受那摄政王之礼聘而来,否则又岂能在京城长街招摇过市,旁若无人?她之所以答允摄政王之邀,一半是盛情难却,因为此时摄政王权势如日中天,威加海内,便是皇帝有时也要言听计从,不敢忤逆他的意思,更何况她白莲宗只是江湖中一个门派,势力再大也大不过朝廷;更为紧要的是她心中念念不忘于这位袁大哥,因为世上之事便是这种不可理喻的情形,喜欢一个人偏偏不需要理由!正所谓:剪不断,理还乱,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人生永远充满了爱别离!有时想来,人生不过悠悠一场大梦!

袁承天见到她眼中的怨恨的神情,一时怔怔然,不知所以!心中一片茫然,心想:我也只是寻常,何苦连累她们对我执念?假如有一日我不在这世上,身体发肤飘泊在大海之中,不知她们会不会伤心欲绝?该当对天长泣!我之一生,永远在罹难忧患之中,不知何时才是停歇?

郑萧萧见袁大哥神情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心中不觉痛楚,竟扑来伏在他宽广的肩头哭泣起来,犹如梨花带雨,那有一派掌门的威严,仿佛邻家小女孩的模样!不知为何他也是心中酸楚,泪眼朦胧,竟不知如何说话慰藉于她。两个人便这样在这茫茫大雪之中只有相对而泣,一时竟而忘情,任由这大雪飘洒在身上,一时两个人都眉眼覆盖了厚厚的雪花。

忽然郑萧萧收了泪水,只见袁大哥依旧如往昔般显得坚毅刚强,似乎世间再无事情可以打动他的心,只因他从来关心别人胜过了自己,不知自己才是世上那个可怜的人!只因他从来悲天悯人,不为自己,总是关心别人胜逾自己。今日一见袁大哥,先前的千言万语竟不知从何说起,似乎只有相对而泣!

身后有脚步声响,有人踏雪而至,见到两个人如此情形,不觉怒火中烧,心想:小师弟何德何能,偏偏受人眷顾?而我身居高位,却不得有人眷顾,更可恨者是那位自诩清高的清心格格对自己连瞧都不瞧,而对表师弟却心心念念不忘,你说气人不?原来傅传书自从被毒昏倒,被赶到兵士救至兵营,待他醒转对自己大意失荆州懊恼不已,本来唾手可得的事偏偏因自己大意忘形而得而复夫,所以心中气愤之极,竟迁怒于手下兵士,令人将那些赶去救他的兵士重重笞打一顿,因为在他看来全是他们迟来赶到,才至让那袁承天走脱,而且祖袒之他们也不知去向,自己空自忙碌,本以为大功一件,可是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你说他能不气恼?那位受刑的兵士本来以为可以得到上司长官的褒奖,谁想却遭这无妄之灾,所以心中便抱有怨气,只是一时不得发作,寻机将来报这笞打之仇!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暗暗将这仇恨记在心中,只是受刑之后还要陪笑,佯作毫不在意,因为他知道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头的道理,目下也只有委屈求全,以待将来一有机会复这日之耻,所以不动声色。傅传书命人打过这兵士,过了一日因有事务也就忘了!可是这件事为日后便埋下祸根,只是他并不觉得如何,心想:只不过惩戒手下一个小小的兵士而已,又值得大惊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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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这位袁师弟怀恨在心,便命令手下得力亲信四下侦得这袁承天行踪,得讯之后便巴巴地赶来,要新仇旧恨一并清算,否则难出他心中恶气;不意又撞见他和郑萧萧如此情形,心中更是恼怒非常,便大声喝断他们二人的卿卿我我的举动,因为这实在让他心中着恼!

郑萧萧瞥见这傅传书气急败坏的神情,便知情由,不由得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九门提督大人,难怪这么大的火气!”傅传书道:“郑掌门你大约不会不知道他可是朝廷要拿的忤逆乱党?朝廷明文禁止你大约不会不知道?今次王爷重金礼聘而来,不是让你和乱党卿卿我我的,是助朝廷剿灭他们的!”

郑萧萧见他气急的样子,不怒反笑道:“我岂又不知道,却要你说!”傅传书气得一顿足道:“你……”一时脸色气得煞白,更不说话,呛地一声已然抽剑在手,剑指郑萧萧大声道:“你莫要以为你是白莲宗的掌门,我便奈何不得你!”郑萧萧道:“傅大人你现在是有司衙门的官员,江湖你大约也不必过问。你想将这件事禀告摄政王,我也无权干涉;只是有一点你要明白,王爷用人一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怕你去告状也是无用!”傅传书气得身子一抖,出言便不可气,斥道:“死丫头,先前我念你是白莲宗掌门,我尊你一声掌门,现在你不识相,傅某人也没必要可气了。”

一直不说话的袁承天见大师兄咄咄逼人的姿态,便舍了郑萧萧,跨前一步说道:“大师兄你怎么老是执迷不悟,与天下正道英雄为敌,总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回头是岸,你悔改吧!”傅传书冷冷道:“什么?袁师弟你要我放弃眼前所得之物?那是决计不行的,我好不容易做到了九门提督之职,是天下多少人可望不可及的事情!你却要我放弃,未免太过儿戏!我志不在此,志在天下,将来这天下都是我的,那是大地皆在我脚下,看谁人敢说半个不字?生杀予夺皆在我手!袁师弟想想那是何等的威严?”

袁承天不以为然,却道:“心术不正之人纵使得有天下,只怕也不长久,因为正义长存,奸邪必不久长,何则世上岂不人吃人?”傅传书听了不由仰头长笑,笑声之中带着轻蔑,说道:“你说天道好还?那么满洲人当年得有天下,又自杀了千千万万的汉人无辜百姓,岂又见得天道好还了,至今还不是一样坐有天下?你说做好人好,还是恶人命运更长久些?”袁承天听他所言却是不差,天下却是如此,便如袁督师一心为国为民,结果却落得尸骨无存,而今想起不由让后来英雄者泪满襟,可见那“天道好还”未必可信,有时恶人反而命运长久,而忠义之人反而命殂,不知是天公有意为之,还是命数使然,似乎不可得知!

傅传书见袁师弟沉吟不语,手中长剑一抖,忽然厉声道:“袁师弟你只要交出袁门名册,师兄我便放你走路,否则今日你难逃公道。”他伸手一指,只见不知何时背后已出现黑压压的清兵,个个都是弓箭在弦,那羽箭的头在白雪映照下闪着蓝汪汪的光,在这万千弓箭手虎视眈眈下,只怕袁承天纵使武功在身,也是难以轻易脱身。郑萧萧眼见众清兵枕戈待发,心中也不由惶张,因为她还从来没见过这阵仗,心想:难道今日我和袁大哥身陷险境,至于脱身只怕也难!

傅传书瞥见这郑萧萧脸有惶恐之意,心中一喜,又说道:“袁师弟念在你我同门之谊,只要你交出名册,我担保你安然无恙,否则我可手下无情!”袁承天岂能答应他这要求,要知道名册关乎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的袁门三十万兄弟身家性命,他又岂能为了活命而置千千万万兄弟于不顾,天下焉有是理?所以他断然不会答允大师兄这无理要求。傅传书见袁师弟不为自己言辞所动,不由冷笑道:“袁师弟,师兄我仁至义尽,你却不为所动,那么一切恶果你可不要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