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吞吞吐吐的!有什么事尽管禀报,本官不怪你!” 官员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带着几分威严。
“那奸细后来想逃走,追击过程中被杀了,人头已经斩获。” 师爷一咬牙,终于一口气将话说完了,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
“哼!怕又是杀良冒功吧!混账东西。” 官员一听,顿时怒从心头起,怒斥道,双手紧紧握成拳头。
看到官员动怒,师爷吓得垂手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再不敢言语。隔了很久,官员平息了一下情绪,冷冷说道:“让他们把首级献上,今晚祭旗!”
“是!” 师爷得了特赦一般,如获大赦,一溜小跑消失在船尾。
内地府兵不堪战,全是乌合之众,打仗的时候毫无战斗力。边兵虽然骁勇善战,却骄横跋扈,常常杀良冒功,那官员看着月亮,心中满是无奈,长叹一声,心想:现在不用他们又不行,真是头疼。
“乔阁老因何长叹啊!” 夜色中,一个白面无须、身穿斗牛服的中年人,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到船头,和官员并肩而站,和被称为乔阁老的这位一样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烟笼寒水月笼沙。赏月本是人间美事,可今夜必然很血腥,煞风景啊!煞风景!” 乔阁老全名乔应甲,官居巡抚二品大员,是此次平叛的最高指挥官。后面过来之人是崇祯帝派来的钦差,名为犒军,实为监军的太监高起潜。
“乔阁老宅心仁厚,四海皆知!但妖妇祸乱一方,非剿不可。” 高起潜微微侧身,对着乔应甲说道,脸上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老夫仁慈,一再敦促妖妇林赛放弃抵抗,接受招安,可此妖妇冥顽不化,聚众死守这孤山,今日便是她的覆没之时啊!” 乔应甲捋着长髯,站在船头,望着巫凫海和莲蓬山的夜色,喃喃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惋惜。
高起潜随着乔应甲的眼神望向莲蓬山,嘴角微微上扬,说道:“你看那山顶庙中灯光闪烁,妖女林赛还没休息,不是在宴乐享乐呢吧!套用一句古诗就是妖女不知亡国恨,隔湖犹唱后庭花!” 自己灵机一动想出一句古诗应景,高起潜很是得意了一番,脸上露出一丝自得的神情。
“哎,高大人,此妖女哪里来的国呢?” 乔应甲微微皱眉,纠正道,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噢,对对对,她没有亡国恨,连国都没有,只有恨!哈哈下官口误了,口误了!” 鲁班门前弄斧子的高起潜被说得涨红了脸,像个熟透的番茄,“不管她什么恨,一会儿啊,咱们就让她后庭先开花。” 想到后庭开花,高起潜突然菊花一紧,有一种另类愉悦的快感,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怪异。
看到高起潜说 “后庭” 两个字的时候脸上丰富起来的表情,乔应甲不明就里,突然想到了近年来坊间传闻的京城新时尚娈童,心中不由暗暗骂道:死太监,又意淫去了。
薄雾淡淡地笼在水面,莲蓬山顶的那个异类的寺庙隐隐灯光闪烁。乔应甲和高起潜在船头高谈阔论,师爷安排好祭旗之事后,轻手轻脚地返回来在旁边伺候着。此时看到两位大人话题断了,有冷场的迹象,他心里一急,赶忙在旁边救场:“巡抚大人治军有方,大兵压境,妖妇还不迷途知返,错失了大人的招抚,实在是令人惋惜。妖妇林赛惑乱民间数载,后又变本加厉杀官裹挟无知百姓发起盗乱,数月未平,此番大人出马,周密部署,定能一战斩草除根,为大明江山立下不世之功。” 师爷在乔应甲身后半步,弓着腰,满脸堆笑地附和道。
“此番若荡平巫教邪寇,全仰赖鲁大师奇谋神技。若说首功,当是众将士首功,乔某一定据实向圣上禀报。此功劳当首推高大人犒师稳定军心、刘驭将军督师陷阵、鲁大师参谋军机出奇谋造神器、三军用命众志成城。至于老夫嘛,只是顺势而为罢了,哪敢贪得天功?” 面对师爷的恭维,乔应甲周全地答道。他转身面向高起潜,脸上带着诚恳的笑容,说道:“高大人此次劳苦功高啊,没有大人在万岁面前美言,怎会有这五十万两军饷及时送到?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们是断饷三个月还没见粮草啊,一直勉力支撑。大军与妖妇余孽在这大山之间对峙十月有余,总差最后一口气攻不到山上,军心不稳是关键啊。大人这一来,所有问题迎刃而解,老夫替三军将士说声谢谢了,感谢皇上圣明,感谢大人雪中送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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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谬赞了,乔阁老的为官为政,晚生在京师早有耳闻。办事宜贵精神果断,存心总要正大光明。万岁对大人为官的这两句箴言是赞叹不已啊!此次与阁老相见,还想烦请大人赐墨宝,把这两句话赠予高某,让高某也可以日夜揣度,如何为人为官。军饷之事还请阁老多多体谅圣上,如今国库空虚确是实情,东虏步步紧逼,屡屡犯边,辽东战事趋紧,袁大人那边也在催饷,万岁这个家当得确实是难啊。” 高起潜微微欠身,客气地答道。
“所以更要感谢高大人鼎力支持啊。” 乔应甲拱手作揖,脸上满是感激之情。
“此次晚生从京师出发前,万岁特别交代要下官向大人多多请教。与阁老相处这段时间,我是受益匪浅啊。” 高起潜拱手还礼,脸上带着谦逊的笑容。
举目四望,看看远处的大山和湖面,乔应甲拱手做请道:“高大人总是如此客气。你看这山野间的林雾和江上之雾现已渐起,咱们给妖妇雷霆一击的时机到了,请钦差大人下令吧。”
“唉,大人抬爱了,高某只是犒军,这钦差替万岁是送粮送饷来的,怎敢越权指挥大军?阁老不必客气,请下令。” 高起潜连忙摆手,推辞道。
与高起潜客套推辞一番后,乔应甲回头召唤道:“鲁大师?”
不远处一位身着蓝衫的匠人师傅听到乔应甲唤他,立刻快步走上前,躬身施礼道:“大人,鲁云在。”
“鲁大师看现在时机如何了?” 乔应甲微微前倾身子,关切地问。
“大人,现在雾气已经起来,可以行动了。” 鲁大师抬起头,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答道。
“好,老夫现在就下令,开始行动。” 乔应甲与鲁大师确认之后,向高起潜拱手示意共同回船舱,说道:“高大人请吧,与老夫一起咱们准备擂鼓聚将。”
高起潜与乔应甲携手往船舱里走去,说道:“妖妇惑乱天下,蛊惑人心,辱没孔圣先贤,实是天下共贼,我等当勠力同诛。高某是尽人臣之责,尽朋友之谊,绵薄之力不敢贪功,给皇上上奏章之时,表功就不须大人美言了,实在是不敢当。请大人马上发令,如用得到我高某人的地方,高某人绝不推辞,在此俱听号令。” 高起潜拱手答道,态度十分诚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