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晏舒夜夜梦魇,梦见那些掉着腐肉的尸骨伸着双手向他走来,嘴里呜咽着什么,边张着那腐烂的嘴,边往外涌着蛆虫。
“啊!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啊啊啊——”他惊惶地从梦中挣扎着醒过来,将自己在床上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那日他在府中突然从癫狂中清醒过来,要去寻自己祖父,让他救一救自己。结果到了厅中祖父不在,正转悠着不知道如何是好,忽然听见武定侯和他祖父一起进来了,他慌乱之下,躲在了后间的帷幔里。
“皇上突然让张肆伍查登基以来所有涉及皇家的案件,该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是武定侯的声音。
“你刚刚说,追查到你府上那个小妾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妥?”祖父的声音十分凝重。
“当年玉姝的尸首确然是真的,但马车坠崖之后,死的应该有五人,只寻到四具尸首,那时我也与丞相说了呀,还有一个小福没找到。如今他们又查起来,莫不是那小福还活着,被人找到藏起来了?”武定侯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慌。
宣威侯沉思了一会道:“那悬崖高百尺,若落下去根本不可能有活口,不然这会儿早就将我们两家圈禁起来了!我明日里去一趟丞相府。按理说先太子巫蛊通敌案早就钉死再无翻案可能,应该是没留下什么尾巴的。为保险起见,还是好好理一理当年那个案子,若有漏网之鱼,及早处置了,否则丞相府,你、我,我们这几家可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说罢二人便沉默着相对饮了两杯茶,武定侯这才叹着气告辞而去,祖父也匆匆往书房而去。
过了许久,哆哆嗦嗦的郑晏舒才从帷幕后爬出来,屁滚尿流地从边门出去,跑回了自己的院子。
太子要杀他,祖父可能要将他交给开封府,如今他又偷听到这个惊天大秘密——他本就是弃子了,祖父是不是会真的杀了他!
于是郑晏舒逃了。
他躲在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一日三餐只有人给他送到门口——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躲多久,太子一旦登基,他怕是一辈子都别想重见天日了。
小主,
浀林。
虞绍铨带着九层纱的面罩,又另将一层薄薄的纱笼在双眼前,与太医署的几位同僚在草搭成的棚子内查看着病人的情况。几天以来,抬出去的人越来越少,门口的艾草隔半个时辰便熏一次,所有患者的粪便呕吐物全部用生石灰处理之后深埋,加上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汤药治疗,今日所有病患已经稳定多了,甚至有人叫饿,要吃东西。
于此同时,其他灾民营地生石灰圈围、艾草熏煮等多措并举之下,感染的人越来越少,眼见瘟疫像头逐渐稳定下来的野兽,不再肆意吞噬人命。
这一日,烈日炎炎之下,袁无错并莫应星在追查一小股山匪到了半山之中,经历一番激烈追逐打斗,擒拿了二十余人后,一个满面疤痕、衣衫褴褛的瘸腿妇人看到身穿武将官服的一队人马,如同见了鬼一样,吓得篮子也不要了,扔下东西跛着腿掉头就跑,身手十分灵活,片刻就钻进了密林之中不见踪影。
袁无错与莫应星对视一眼,将马丢给副将便分头追踪而去。在密林中紧追数百步之后,那妇人就如同变成了林海中的一棵树一般,在密林中消失不见了。
再往里追怕是要迷失在这密林之中,别无他法,袁无错只得返回那山寨之中,正遇见那莫应星也同他一样,无功而返。
这妇人是谁?为什么害怕他们?若是为山匪所掳,见到他们应该很高兴才对。
将山匪带回临时搭建的衙门一审才知道,这二十余人原本都是浀林的农民,因连年苛捐杂税和河道清淤的徭役之苦,几乎全都家破人亡。此次河堤决口,更是连做苦力的码头都冲没了,只得落草为寇。至于那妇人,他们都唤做洛娘子,她一直生活在那片密林之中,以采摘蘑菇过活。他们刚到这片山林时,还是那妇人给他们指的地儿搭建屋舍呢。
至于她到底是何方人士,姓甚名谁,他们都不知道。
有点意思,袁无错与莫应星对望一眼,心中都有了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