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已矣,虚名除了给活人看看,又有何用?
但就是这名声,他的应亭也没有。主战失利,澶州失守,国土沦丧,刺史慷慨赴死。他有责任,他的儿子也有责任。
兵甲有异,粮草不足,战马虚弱,他书信数次都未能上达天听,澶州失守,他首当其冲,必须尽快赶走外敌,收复失地,戴罪立功。
千门万户团圆日,明月何时照我还?
此刻,离家两年的莫老将军,手里握着儿子的玉佩,站在一轮明月之下,面对着易主近一个月的澶州城,眼中湿润,思乡情切。
汴梁城内,林氏支撑起身子,唤来贴身的心腹:“张进家的,扶我起来,我要洗漱。“
丈夫已经下葬,三七已过。可怜的芸姐儿,伤心完爹爹,还要担心娘亲,她不能再萎靡下去了。
第一锨土洒在阿亭的棺椁上的时候,她拼死跳下去伏在了棺盖之上,把她一起埋了吧,她的魂早已随他去了。
不如一起去,一了百了。这生不如死,如同噩梦般的日子,若能终结在这一刻该多好。
莫应亭是她自己相中的。在宣平侯府的花会之上,她远远地隔着假山看到了站在几个儿郎中的莫应亭。他身高七尺,宽肩窄腰,一看就是习武之人。浓眉下一双大眼,一管笔挺的鼻子,在一众文弱书生之中显得那样鹤立鸡群。待外祖母言谈间对莫应平的这个大儿子赞赏有加,十三岁便上战场历练,小小年纪便官至武翼大夫,虽只是个七品官儿,总归是年少有为。 又叹息莫家儿郎身许国家,常年征战,如今十六了都无人议亲——虽然莫家有儿郎无论有子无子均不得纳妾的规矩,谁又愿意将掌珠嫁给那样一个将脑袋别在腰上的人呢?
但是她当时便相中了。
母亲心疼她,加上父亲林如慧林给事中素来敬仰莫世平为人,这场姻缘终是成了。
他待她极好,婚后 一年便有了远哥儿,隔一年又有了芸姐儿。他疼惜她生产之苦,无论如何不愿再生第三个,出门平匪一年多。 回来以后又有了茉姐儿, 前年又有了迅哥儿。 迅哥生下来八斤多,累得她昏迷一天一夜。醒来便看到守在床边胡子拉碴眼睛深陷的应亭,摸着她的额头说:“再不生了,真的不生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还是第一次看他流泪呢。
如今呢,他魂魄可曾归来?
不知不觉已经中秋节,窗外圆月冷冷的照着院子。
不应有恨,何事偏向别时圆?
薛云初心中默念着《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怀念着自己上一世的爸爸妈妈,也怀念着这一世的父亲薛毅。
爸爸妈妈,女儿很好。
阿爹,女儿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