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浅薄的道理,没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地方,所以重要的点并不是知道道理,而是知道了之后怎么去做。
骠骑军一来,曹军便是立刻缩了脑袋,龟在大营之中。
骠骑只不过是统领了河东临汾外加北地阴山的一部分兵马,就能压得曹军无所适从。
是的,等最后确定胜负,才将筹码放上去,无疑是最为稳妥的,可是这样的『稳妥』,真的就是符合裴氏需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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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徽并没有在骠骑手下承担多么重要的职位,其实也是因为之前的『胜负未分』。当年裴徽在守山学宫之中,在司马懿离开之后,便是得到了大比的优等,可是裴徽并没有像是王象一样,投入了斐潜的官吏架构当中去,而是还有一些游离在外的感觉。
游离在外,当然就是比较轻松的因果链。随时都可以偏左,或是偏右,抑或是继续在中间待着,骑在墙头上……
裴辑回头看了一眼那破烂不堪的安邑城墙,『墙都快塌了啊……现在不走,难道真要等都塌了,再做决定?』
关中和山东,当下确实是没有确定出胜负。
之前裴氏是裴茂做主。裴茂年岁大了,当然更希望的是稳定,和谐,一切都别发生什么变动,即便是他年轻的时候曾经有多么远大的理想,但是等他年龄上来之后,并没有几个人可以依旧保持年轻的心态,旺盛的进取心。
『大哥已经去了北地……』裴徽皱眉说道。
『我不去北地!』裴辑说道。
『那你要去关中?』裴徽追问道。
裴辑依旧是摇头,『二哥啊,你不觉得,北地河东关中,实际上看起来像是不同的地方,但是实际上……并没有多远么?我准备借此机会,请调西域!』
『西,西域?!』裴徽很是惊讶。
众人在一旁听了,也是哗然。
这西域一分出去,太远了吧?
没错,分散投资,是士族世家的传统戏码。
其实不仅仅是裴氏家族,原本在河东运城的这些士族,也都是如此。
看着,等着。
多方投注,反正只要有一个胜利者,他们都会是赢家,表示自己目光远大,下注精准。反正他们的本钱较多。
而那些寒门,甚至寒门都不如的,便是只能捏着手中仅有的筹码,下一次注,然后很快就会在一次次的开盘过程当中,被清光了身家,离局出场。
若是有意外出现,比如有外来者直接掀桌,大多数的士族门阀还有最后一招,平沙落雁五体投地全方位螺旋跪舔式……
(具体可以参详孔子传宗的历代跪舔教学。)
这是山东士族的习俗,但一直跟着山东士族的脚印走的河东士族,也不免染上了这样的习惯。既然是习惯,那么有人会认为是毛病,也有人会认为是佳策,而这二者相互之间,是根本无法沟通的。
『我们可以要求骠骑军……』裴徽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考虑措辞,『可以请骠骑军进城来,共同防守安邑……』
『二兄,这你还看不明白么?』裴辑苦笑。
不仅是裴辑后来明白了,其实临死之前的裴茂也看明白了,只不过对于裴茂来说,他的年岁已经是很大了,这就必然导致裴茂无法离开安邑,也不太可能在他那个年龄去勇闯天涯了……
所以只能是年轻一些的裴辑去闯!
裴徽又是沉默。
炮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旋即响起了喊杀之声。
裴辑回头望了一下城外,却被城墙挡住视线。
『二哥,时间不多了……』裴辑看着裴徽,『你还要拦我么?』
『城中现在……』裴徽停顿了一下,『也无法给你什么……你这一去……』
父母还在的时候,兄弟姐妹还是兄弟姐妹。
父母一旦离去,那么兄弟姐妹各自就是各自的家。
别管小时候多亲近,长大了一样会渐渐的疏远……
『不需要,我会跟着骠骑军走……』裴辑低声说道,『我们裴氏在河东待得时间太久了,已经快要忘记天下很大了……』
裴徽又是沉默了片刻。
他现在等同于是安邑城裴氏的『继承人』,所以更不可能丢下所有的一切,去闯天下。家业是财富,同样也是包袱,背上了,轻易就放不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众人的漫骂已经停下来了。
因为众人都已经知道,裴辑的主意已定,再多的漫骂并不能改变什么,而是徒劳无功。这些人里面也不完全都是坏心眼,有好心的,也有一肚子坏水的,但更多的是因为视野不够,心胸不宽,或者以他们自己的旧经验来衡量当下的新局势。
之所会觉得这些人烦躁聒噪,是因为自我的意志还不够坚定。
就像是现在,当众人都明白了裴辑去意已决,不可动摇之后,也就都不说话了。
『也罢……』
裴徽向身后招了招手,便是有人捧了一方锦盒前来。
『这是……族谱备档……』裴徽接过,然后亲手交到了裴辑手中,『今日便是交给三弟了……不论天涯海角,记住……你依旧是裴氏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