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谌立于一旁,『曹军所欲者,不外有三。』
『请讲。』斐潜点了点头说道。
荀谌在沙盘上指点着,『一,若我军过河进河东,曹军便以硬营为托,步步后撤,最终于中条山一线作为屏障抗衡,实则大军回旋潼关,迫我军不得两顾。二,若我军屯于关中,不与其战,则曹军依托营寨,鲸吞蚕食安邑四周,挟持人口,转移财货,补充军资,以作战获。三,若我等与曹军战于安邑,曹军必遣奸细,蛊惑地方,搅乱于后,类曹袁之所争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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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潜点头。
曹军在大河上建造了多处浮桥,看起来像是为了向河东大举进兵提供方便,但是反过来也是一样,若是撤军,同样也方便。
而对于斐潜来说,虽然现在龙门渡上冻,可以同样很方便的直接抵达河东区域,可问题是如果龙门渡一旦解冻,那么斐潜大军想要再回关中,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如今倒春寒的天气,能持续多久,在没有天气预报的大汉当下,谁都说不准。
『友若所言甚是……』斐潜目光停留在沙盘上,『如今且看这司马仲达,能不能搅动曹军了……』
河东,之前就是烂泥潭一个。
斐潜虽然往里面添加了不少水,但是还没能活泛起来。
现在么,该挖的坑都挖好了,就等更大的水来冲刷这些沟渠了。
不管是冰水,还是血水。
『曹军不敢来进攻平阳。』斐潜缓缓的说道,『若是曹军前来围攻平阳,别的且不说,潼关大营必然不保。此事,曹孟德亦知之。』
如果说斐潜大军越过龙门渡之后,一旦大河化冻,就难以回到关中去的话,那么曹操大军一旦离开中条山,进入河东盆地之后,也必然难以立刻回归到潼关大营之中。所以曹操如果全军进攻平阳,也同样要面临着巨大的风险。
这就是斐潜和曹操两个人可以相互送书信,打嘴仗的根本原因。
有种你上来啊!
有种你下来啊!
荀谌对于斐潜的话表示认可,『主公所言甚是。曹军于此,战不能战,进不得进,退又不可退,久之必败。故而曹军比我等,自然是要更为心急……呃,除非……』
荀谌像是想到了一些什么,话说了一半,忽然有些卡壳起来。
然后,荀谌上前一步,盯着沙盘之上的某个地方,『主公!若是曹军……驱赶百姓,以势为迫,和运城之地士族勾连……』
斐潜点了点头,摸着下巴上的胡须,『我也正在思索此事……』
……
……
安邑之上。
裴俊看着张绣带着骠骑骑兵从城下而过,言行举止之间散发的血腥味道,顿时让他有些感觉喘不过气来。
张绣没有进城,只是要了些军需补充,然后又是让安邑救治了些难民老弱。
裴俊这才知道,张绣等人连续袭击了包括猗县之内的数个正在修建的曹军营地,大破曹军,捞回了不少曹军民夫,正在往平阳盆地一带转运。
这消息让裴俊不由得抽了一口凉气。
骠骑麾下,兵马之强,甲士之勇,果然是名不虚传。
这不动则已,一动起来确实是很吓人。
怪不得广袤大漠,匈奴鲜卑,西羌西域,都是摧枯拉朽一般破灭在他们的马蹄之下。
可是在感慨之后,又有一个疑问浮现在裴俊心头,久久不能释怀。
骠骑有如此强悍兵马,又为什么会让曹操一路压迫到了河东安邑左近?
难道是……
一方面确实感觉到了骠骑人马的强悍,但是另外一方面也同样持续受到了曹军的逼迫,这种矛盾的感觉,让裴俊心中忐忑,七上八下的实在是很难受。
不知不觉当中,骠骑的人马已经消失在了视野之内,只留下一路缓缓而行的那些曹军民夫,还在蜿蜒向北。
裴俊下了城墙,回到城中,拜见裴茂。
裴茂这两天,不知道是不是吹了冷风,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感染了风寒,昏昏沉沉正在卧榻上养病。裴茂毕竟年岁大了,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
『咳咳……张将军走了?』裴茂见裴俊回来,便是问道。
裴俊点头,『走了。』
两人沉默了片刻。
裴茂叹息了一声,『你还是放不下?』
裴俊咬牙不语。
这城外的他的那些庄子,可都是一点点的搭建起来的!
当年裴俊穷得连裤衩都穿不起……嗯,现在也没穿,毕竟大汉没穿裤衩的习惯。裴俊在最开始的时候,只是裴氏的旁支,作为沟通的使者前往平阳,结果裴俊因此得了气运,便是翻身起来了……
这不,好不容易觉得有一些积攒下来的家底,结果曹军来了!
虽然说裴茂建议裴俊舍弃那些庄园,可是多年来苦心经营之下,他怎么能说丢下就丢下?
『骠骑既然可连克猗县等曹军营地,为何不来援助安邑?』裴俊苦声而道,『为何不来?为何不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