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
莫护跋喃喃说道。
那些不都是像羊羔一样温顺的驱口么?
现在怎么看起来就如同恶狼一般的凶狠?
这是个什么世道啊?
『大单于!』莫护跋忽然沉声说道,『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我在这里掩护你一阵,你去汇集更多的人才行!否则我们都会死在这里!你是我们的大单于!你要站出来!』
素利原本戴着的帽子也不知道丢在了哪里,有些花白的头发散乱着,根本没有所谓大单于的威严,但是在听了莫护跋的话之后,还是勉强维持了一些尊严,咬着牙点头,『没错……确实是应该这样……我的兄弟,要是这一次能回去,我一定会封你作为我的右贤王!』
莫护跋笑了笑,然后没说什么,便是让素利赶紧带着剩余的护卫往前逃离。
『大人……我们真的要替他们挡住汉人?』
莫护跋沉默了一会儿,笑了笑,『是他们要替我们挡住汉人……但是如果不先给他们一点聚集的时间,他们怎么能吸引汉人的注意力?』
……
……
最先逃离出了古北口的乌桓人和鲜卑人,迎来了最为残酷的打击。
除了曹军兵卒有战马之外,大多数的汉人是没有战马的,所以当他们狂奔的时候,汉人大多数是没有办法去追赶拦截他们,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追赶和拦截他们的,是同样拥有战马的坚昆人和柔然人。
这些预先埋伏在这里的坚昆人和柔然人,在漫山遍野的呼喝之声当中,对于乌桓人和鲜卑人展开了冲锋,发动了围剿。
乌桓和鲜卑人被吓坏了,他们以为遇到了世界的末日。
原先在幽州之地当中,这些乌桓人和鲜卑人以为是天老大他们老二,毕竟他们是站在大地上的,吃的是牛羊,而不是土地耕作出来的庄禾,所以他们没有像是农耕民族那样对于土地有着无法释怀的眷念情绪,也看不上那些一辈子都在一个地方的幽州百姓。
可是现在他们发现,他们并非是上天的眷顾之人,就算是他们喊长生天还是贼老天,都没有任何的区别,该死的依旧会死,逃不走的依旧逃不走。
坚昆人和柔然人呼啸着,甩着套绳,将那些企图逃走的乌桓人鲜卑人一个个的套住,抓下马来,然后熟练的捆成一团,然后又是吹着哨,让那些受到了惊吓的战马重新回来。
他们不担心那些乌桓人或是鲜卑人的战马跑丢,因为他们知道,这些战马还是会回来的……
毕竟在他们这里只是被人骑,而流落在荒野上,就要面对豺狼虎豹了。
想要自由,就要有面对死亡的勇气。
……
……
莫护跋见素利已经成功汇集了一批人之后,便是二话不说的带着人离开了古北口的正道,开始往偏远的地方逃走。
古北口之所以能成为大军通行的要道,是因为这一条路上有河流。其他的山区不是说不能翻,也不是不能走,而是没有这一条河流作为水源辅助,多数情况下乱走就意味着找死。
而现在么……
有雪啊!
大雪遮蔽了视线,可能有走迷失在山区当中的风险,但是比起被曹军咬着屁股一路追杀的危险,莫护跋宁可带着人去钻山!
至于什么大单于,在这个时候就是一只大马鹿,不就是用来吸引曹军最好的目标么?
『这一次回去,我们就在白山黑水不出来了!』有人喊着,似乎在发泄,又像是在哭诉,『我兄弟死了……昨天还活着,还好好的活着,为什么,为什么啊!』
他杀汉人的时候,从来不问为什么,现在他的兄弟死了,他才似乎开始考虑为什么了。
人类,永远都是个体,没有有效的秩序和健全的律法,只能是一盘散沙。
如果沿着古北口的主道一直往前走,那么就必定和曹军兵卒等纠缠在一起,难以脱身,即便是偶尔能够挡住一部分的曹军兵卒的进逼,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来组织有效的反击。
莫护跋原本以为郁筑鞬能够替他们争取一定的时间,结果没想到郁筑鞬就是个废物……
『真他娘的是废物啊……』莫护跋低声咒骂着,然后吼道,『别拖拖拉拉的,小心后面曹军兵马追上来!我们要尽快摆脱他们的追赶,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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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大漠的败落,已经成为似乎摆在面前的冰冷现实,而之前那些想要借着名头捞一把,亦或是重新复活的梦,如今碎裂了一地,找都找不到了。
在华夏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草原游牧部落和中原农耕王朝的战争与和平反复上演,贯穿始终。在漫长的时间里面,游牧部落只有极少数时期能够南下中原,取得统治权,大多数的时间内都是被农耕民族驱赶,沦为陪衬。
如果不是西方入侵,华夏在满清后期必定还会再次出现农耕和游牧的抗争,老妖婆严防死守所谓家奴,其实也不能算是全错。
胡虏无百年之运,真的是因为他们欠缺国运吗?
最为根本的原因,是草原大漠之中,无法形成有效的文化传承系统。
草原上游牧部落的生活方式,决定了他们一直与中原地区有着截然不同的治理逻辑。游牧的迁徙特点,导致了草原上一直都无法建立稳定的官僚体系和中央财政制度。
因为官僚体系和中央财政制度都需要有稳定的赋税收入作为基础,一个王朝征税的基本逻辑就是征税的成本不能超过征税的收益,否则,征税就是一件不划算的事,而这只有在人口定居和编户齐民的状态下才能够实现。
对于草原大漠的游牧民族来说,逐水草而居是他们的生活模式,逃避赋税实在是太容易了……
没有稳定的赋税收入的后果就是,草原政权无法进行大规模的统一治理。
只能采取松散的部落制度来进行统制,如果说能够稳定下来,草原大漠的游牧民族说不得会发展成为西方的城邦制度,但是很可惜的是,草原大漠之中因为天气不确定的因素,导致连最为基础的『稳定』都做不到。
其实从某个角度上来说,草原大漠的国度,是依附于中原农耕民族而存在的,虽然这些草原大漠当中的游牧民族,非常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因为游牧部落不断迁徙的特征,他们所能生产的生活用品数量是极其有限的,一旦人口扩张,游牧民族就需要大量的生活必需品,这些都需要与中原农耕民族进行交换才能得来。
交换可能有两种形式,也就是战争掠夺和贸易互市。
不管是哪一种形式,都是因为双方的力量对比会产生变化。尤其是当中原农耕民族强盛的时候,早些年受到的伤害就会以各种限制,各种禁售等等手段反过来作用在游牧民族的身上,于是草原的小部落就不得不联合起来,与中原王朝进行贸易谈判,以争取合理的价格和交换规矩。于是,小部落就联合起来成为了大部落联盟,等到强大的部落联盟首领出现,就会出现游牧的大王国。
最早出现的,也就是匈奴。
而且部落的强盛无法有效的传承,等上一代强者们纷纷老去,下一代绝对会出现无法控制的混乱和争斗,即便是庞大的元朝帝国,也只能眼睁睁的走向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