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开拓西域三百年,起起伏伏,政策左右摇摆,或许确实可以像是山东之人一样,不屑的嗤之以鼻,表示不过就是些阿堵物,利益相关而已,但是在这嗤鼻之后,又该做什么?
一两百年前,在西汉的时候,第一次遇到这个问题,没办法,然后一百年后,东汉之时再次遇到这个问题,依旧是双手一摊,没办法?
那么百年后,千年后,每一次遇到这样的问题的时候,会不会总有类似于当下大汉的山东之人跳出来,嗤之以鼻,不过就是些阿堵物?
『陛下啊,千万不可与民争利!』
『取之无益,不如舍之!』
『皇上啊,身为万民之主岂可沾染这些铜臭之事?』
『劳民伤财,开海之事不可再议!』
于是华夏就收住了脚,开始注重屁股起来。
画地为牢。
『这四周都是绝境啊,走不出去的!还不如老老实实待着这里。』
『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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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宗都是这么说的!』
『老祖宗都是谁?』
这种说法,这类说辞,一代代往上查,最后就会发现,出处就是大汉的这些山东之人。
炎黄的那种打赢了就吃下去,包容消化成为自身一部分的精神没了,开始讲那些是关中人,那些是武夫,那些是边民……
先秦那种打到天涯海角,统一各国还不够,还要继续向外开拓的精神也没了,山太高了,海太辽阔了,太阳太晒了,下雨地太滑了……
大汉之后,即便是再开西域,也没有多少人想要去西域了。
唐三藏求了一年又一年,偌大长安城,最终一个愿意和他同去的都没有,只能是他自己偷偷孤身上路,结果不仅是去了,还回来了,真是啪啪的打了不少人的脸。
怎么办?
编成神话。
这么牛的人,根本就不是人了,是神仙!
于是一群自认为凡人的子弟,就可以哈拉哈拉笑着,继续表示,『是人肯定走不出去的,华夏四边都是绝境!老祖宗都是这么说的!』
一个人这么说,一群人这么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开拓的勇气,最终在此起彼伏的『不可能』和『老祖宗』当中消磨殆尽……
『高伯平……可有亲属?』斐潜问道。他记得似乎是没有,但是斐潜此时此刻希望能有。
庞统皱眉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臣未曾听闻……高伯平从未提及过……』说到了这里的时候,庞统才猛然觉得高顺和其他的将领比较,竟然真是一个存粹的军人,然后才更加惋惜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高顺没有妻子,也没有纳妾,或许他也有些解决生理需求的方式,但是他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军务上,不管是在长安,还是在玉门关,他似乎心中除了兵卒军务,就没有其他的东西,纯净得就像是一块透明的冰,在阳光下静悄悄的消融了,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
不是所有的良善,就一定能够有良善的结局。
『查一下,如果有子嗣或是遗腹子……就妥善安置……』斐潜说道,『若是没有……便是在慈幼局里面,择优选一个孩子,继承高伯平香火,作为其遗泽罢!』
庞统说道:『仿效韩文约旧事?』
斐潜点了点头。
韩遂和高顺虽说具体情况是不太一样,但是韩遂断了子嗣之后,也是在一些孤儿里面挑选了一人,作为韩遂的嗣子,也就是韩过。
斐潜看着远方的天空,轻轻的敲击了一下桌案,『此事,便是延为定律罢……若校尉以上,家中无嗣子可继,便由慈幼局依照次序,择优而取。』
『唯。』庞统点头应下。他没有因此而表示斐潜英明,或是仁慈什么的,只是简单的应答,因为这个事情本身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相反,是一个悲伤且无奈的对策而已。
君臣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
『士元,如今还真是……』斐潜有些感慨,然后目光渐渐的凝结起来,『到时候了。』
庞统叹息了声,『主公,还是来得太早了些……若是再过三五年……』
斐潜呵呵笑了笑,『世事哪能皆如人意?更何况,如今这焦躁傲慢,也是多有绵延……』
『主公所言甚是。』庞统点头。
这倒不是庞统有意附和,而是确实如此。
因为西域影响到了长安,不少人已经开始厌烦了,甚至被山东之人的言论所影响,觉得斐潜做错了,对待吕布太优厚了,要么赶快打,要么赶快割……
至于打要怎么打,割又要怎么割,那就不知道了。
目光长远者毕竟是少数人,大多数人都是浑浑噩噩。
华夏需要更多的领导者,更多的智慧之人,而不需要更多的浑浑噩噩的家伙。
或者说,应该尽可能的减少这些浑浑噩噩的基数。
斐潜不想表现得太过于强势,但是应该展现态度的时候,也不会回避。
『西域之事,也不必遮掩,』斐潜拍了拍桌案上的情报,『但是严查关防,看看这段时间有没有人急于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