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兴五年,十二月。
许县。
大雪。
相对来说,今年算是豫州一带比较平静的一年,既没有大的灾害,也没有重大的军事威胁,骠骑将军斐潜也在忙着他自己的事情,北面幽州的鲜卑乌桓等胡人之乱也基本平定,一切都是往好的方面在发展,总体来说还算是比较舒心的,眼看着似乎可以过一个好年了,结果徐州传来了被孙权攻伐的消息。
广陵郡治所陷落。
孙权兵锋直指下邳,顿时徐州震动,豫州惶恐。
『郗爱卿,为何广陵不可守?』坐在上首的刘协,一边看着地图,一边问道。
对于战争,刘协是通了六窍,这并不代表者刘协就完全放弃这个方面知识的渴求。虽然说刘协当下看舆图都有些昏头脑胀,可是刘协依旧坚持着,想要从这舆图当中看出一些什么东西出来。
毕竟,这是大汉天下,而他是大汉天子。
郗虑到了许县之后,在经过了『上岗培训』之后,自然见到了刘协,说些真真假假的内容在郗虑这里基本上不算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毕竟今文经书不也是用这种方式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谶言,然后七拐八扭的解释。
还别说,豫州的这些士族子弟还就吃这一套!
就连大将军曹操,当年也不是去找了许氏兄弟讨了一句几乎类似于『谶言』,或叫做『预言』的评语?
谶言归谶言,郗虑的基本功还是多少有一些的,见天子刘协提问,便是拱手说道:『回禀陛下……这广陵之地,人口稀疏,兵器城防皆是不足……』
如果有可能,郗虑当然想要坑一下荀彧等人,毕竟当时在做『上岗培训』的时候,真的叫做颜面扫地,就像是后世某些企业都会搞一些不怎么像样的培训,然后美其名曰『破冰行动』一样,实际上是在让新员工知晓,把那些该死的原有的骄傲收起来,现在就是『社畜』了。资本家只需要吃苦耐劳只知道干活的畜生,不需要还有什么碍事的颜面,或是自尊心这种无用的东西。
可是郗虑知道,现在还不到时候,因为对他的监视并没有放松,就像是在大殿之外的卫兵和黄门,郗虑也不知道其中有没有某些人的眼线,所以他只能说一些『好话』,给刘协说了一些关于广陵的各种缺陷,强调了一些客观条件,听起来就像是满宠被迫撤退是『非常合理』的一样。
当然,究竟真的合理不合理,那就是刘协自己的判断了。
郗虑心中其实清楚,广陵武备稀松,防备废弃,其实就是曹操的策略。按照郗虑推测,徐州一带的人对于曹操的观感并不好,因此虽然说当下名义上接受了曹操的统治,但是实际上曹操的爪子是伸不进去!
在这样的情况下,曹操会尽心尽力的去帮徐州百姓修建什么公共设施,布设道路,修葺城防,甚至是征募兵卒负担兵饷么?
显然不可能。
而徐州的这些当地土着,地方豪强,又会为了徐州安危将自家钱财拿出来,花在这些方面上么?
显然也是不可能。
因此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徐州的防御,尤其是比较偏远的广陵,防御体系能有多好?
但是这些内容,郗虑却不能告诉刘协,顶多只能是稍微提点一下。
『陛下勿需忧虑……如今天寒,冰雪封路……』郗虑缓缓的说道,『江东兵卒,多属山越,难御冰雪,故下邳短期之内,当是无虞也……』
刘协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又问,『若是开春化雪,孙兵再行攻伐,又是如何?』
『……下邳乃徐州重地,虽说孙兵水陆并进,声势浩大,然徐州各郡各县,皆血脉相连,知晓轻重,若下邳不固,则灾祸绵延……』郗虑目光稍微动了动,『大将军必定早有安排……即便是下邳有危,五百里之内,十日必至,细衡形势,严备军务,全力奋截,必不令孙军越下邳一步……』
刘协沉吟了片刻,然后问道:『为何广陵不能久守,而下邳却可阻贼?』
『这个……』郗虑飞快的瞄了一眼刘协,这问题问得好,可惜不能说出真正的原因,只能是说些皮毛,『下邳三水汇集,遏水陆要冲,不可或失也。孙兵进犯,实属突然,故而难以调集兵卒,筹集器械,以坚固城……下邳城高墙厚,守之无虞,又有东海琅琊等为后援,配以大将军之精锐,战守兼备……孙兵远道,势不可久,若其绕城而走,下邳又可断绝三水之道,前后夹打,使之进退失衡,必让孙兵疲于应付……』
『若是孙军屯扎广陵,以图徐进呢?』刘协又问。
『陛下……』郗虑低下了头,『孙军不习北土,虽说陷了广陵,然东为海,西为泽,北有阻,无处可去,若修建军寨,引为固所,又需人口物资,调集转运亦需经年之功……故而不可久驻,不进,则退……』
刘协怔怔的看着舆图,喃喃低声说道:『昔日广陵郡领广陵、江都、高邮、平安、淩县等十一县,口四十余万……如今,竟然挡不住孙军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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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虑低着头,就当做没有听见。
虽然郗虑已经是身为侍中,而且在陪伴刘协的过程当中,也获取了刘协的肯定,即将晋升为光禄勋,但是郗虑依旧清楚,有些事情……
还是装傻比较好。
……(o′?□?`o)……
广陵淩县城外,不少百姓拖家带口,提着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袱,将家中能带上的都带上了,相互搀扶着,往郊山上爬去,一个猎户拉着两个孩子,走在最前面。
和周泰那种想孙权所想,急孙权所急的将领不同,朱治考虑的方向和郗虑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