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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点了点头说道:“云略读过……”
斐潜在中间坐下,然后指了指一旁的坐席,说道:“无需拘束,坐,那么子龙可知何为恒产?”
赵云思索了一下,说道:“授五亩之宅,百亩之田,墙下树桑,蚕筐衣裳,禽彘牛羊,皆为恒产也……”
斐潜点了点头,看来赵云还真算是有读过,不过还不算是读得非常精确,生产生活资料确实是恒产,但这只是恒产的具体表现形式,而不是这个恒产的制度。
斐潜说道:“若百亩之田皆为恒产,为何百姓多有苦亡?”
“这个……”赵云沉默了片刻,说道,“此乃乡野贪腐官吏,无良士族,残暴豪强作为,借青黄之时,苦痛之机,强取豪夺,故而……”
斐潜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那流民无田可作,饥寒交迫,子龙以为应如何?”
“查不法之人,罚不仁之田,授以流民。”赵云铿锵有力的说道,在他心中也确实是这样想的。
斐潜不由得笑了,这就是打土豪分田地的赵子龙版本?“若士族豪右无有不法,所言所行皆合国家律法,平日里也多施善事,修桥铺路,宽抚鳏寡……子龙又当如何?”
赵云愣了一下,旋即说道:“若如此,当做甄别,善余之家自然可保,行恶之人便于伏法。”
“甄别?从何甄别?家族之中,若仅一二之人,倒也好说,若是家族千人百人,总有善恶之别,加之大汉律法,亲孝为先,纵然有罪,亦多为不报者……”斐潜缓缓的说道,“若不绳之以法,则律法何用?若因亲亲相隐而罪之,则至大汉以孝为尊为何地?”
“这个……”赵云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可以只抓这些家族里面的坏人,又或是想说让这些家族自己动手清理,但是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因为赵云也知道,这个明显是不现实的。
而且这样的方案对于官吏来说要求过高了,现阶段绝大多数的地方官吏是做不到的,又不是自家的地盘。为官一任,能造福一方自然是好的,但是如果不行,退而求其次,能造福自家一两代,也是可以接受。
“先秦之时,律法森严,平授耕田,惩戒恶族,为何各地皆反?光武之前,新朝王田,均分地亩,为何风云突变,烽烟再起?”斐潜望着帐外,缓缓的说道,“文帝时期,《言兵事疏》,《守边劝农疏》皆一时鸿文,亦有平均耕地,增民恒产之意,天下皆赞,为何最终腰斩东市?七国之错乎?晁公之错乎?”
赵云默然无言,良久才说道:“那么主公,当有何策?”
“天下之法,皆无定数,彼时之良策,今日之毒药,当以时俱进……”斐潜忽然笑了笑说道,“不可拘泥于一时也,亦无可法万世之策。”
赵云瞪着眼,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倒不是斐潜有意忽悠赵云,只不过这个土地问题,当下确实是有些难处理。
打土豪分田地?
别逗了。
一个制度要使用,是需要社会具备一定条件的,而汉代完全没有这个条件,更何况打了土豪,也未必真的分了田地。
土地这一件事情,就算是到了后世依旧没有办法妥善的去解决他,斐潜又能有什么办法立刻就能在汉代可以实施一个可以传承千秋万代的方法?
其实在孟子的恒产论的体系当中,孟子也没有让百姓拥有自己的田产的意思,而是想要恢复春秋战国时期的井田制度。
井田制,土地是国有的,只是把土地分给直接生产者固定地占有和使用而已。
孟子所维护的,是希望统治者要保证小农经济的百姓一定的生产资料而已,并非真的要让百姓有“恒产”,在孟子看来,有固定产业的人思想稳定,没有固定产业的人思想不稳定,这些思想不稳定的人胡作非为违法乱纪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这无疑是很有道理的。
因为土地这个玩意,从当华夏统治阶级意识到了其可以重复获取产出之后,便立刻将其收进了后宫,从来不允许普通老百姓染指半分。但问题是,如果完全从百姓手中剥离了土地,难免就生出不少事情来……
有一句话流传得还是很广的,饱暖思**,这句还有下半句,饥寒起盗心。人是不能穷的,穷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偷窃更是小事。况且,就一般人而言,因饥而偷些食物什么的,似乎也不是什么大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