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涌出好胜之意,他再次狂扇几下。
然而,还没第一次的风大。
勉勉强强,扇够九下,他才收起扇子,打坐恢复起来。
不知不觉间,额头上已是布满汗珠,衣衫也已湿透,整个人像是刚从河里捞出来的一样。
甫一运功,士心便感觉到了奇异之处。
“真气变得精纯了?”
原来熊熊热浪便似那烈火冶金,帮助凯风弼羽淬炼胸中真气。
“看来他是故意助我稳固根基。”士心暗自寻思道。
小主,
需知九层之台,起于累土。
想要迈入更高层次,必须得稳扎稳打,夯实根基,否则必定是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只是这般水磨工夫总归难免无聊……
枯坐炉火前,一步未曾动。
凯风弼羽心头却没什么不满的。
毕竟,相较之前彩虹山峰各自独立担责食宿的痛苦生涯,现今两人居于水上分工合作更显紧密。
专职动工划桨的小辈跟在司航行旅的大人身后也能受用些好物,一如《鹧鸪天》所写——
“仙乡云水足生涯,摆橹横舟便是家。活剖鲜鳞烹绿鳖,旋蒸紫蟹煮红虾。
青芦笋,水荇芽,菱角鸡头更可夸。娇藕老莲芹叶嫩,慈菇茭白鸟英花。”
虽说两月山居生涯,士心已经一定程度上习惯自己照顾自己。
但习惯和适应到底是两回事。
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尽管经历过戒断期,但若能偶尔尝到美食岂非更好。
生活有了盼头,士心只觉浑身上下充满了劲道,扇起火来更是奋发。
想到这里,士心更是不由暗骂自己不争气。
他的要求怎么能这么低,几碟珍馐就把他收买了。
虽说荻花题叶烧菜确实很好吃。
好吃到饶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凯风弼羽也不得不承认,他之手艺与宗内尚宫相比也不遑多让。
怀念起阴阳八宝膳之滋味的士心忍不住传音问:“所以,我们连中秋也不回去吗?”
“你想回去?”听觉甚聪的荻花题叶头也不回逼音成线,“或者说你认为就这样回去师叔见了我们会欢喜?”
“是谁明明接下了责任却不用心。”士心低声咕哝了一句。
“这段时间过得不开心么?”荻花题叶问,“还是远离权利漩涡不好?”如今的日子不正是凯风弼羽一直所期待的吗……
想那争名的,因名丧体;夺利的,为利亡身;受爵的,抱虎而眠;承恩的,袖蛇而走。
怎比隐士水秀山青,逍遥自在,甘淡薄,随缘而过。
且说万学天府里,蝶舞蹁跹,繁花似锦,俗务少尘。两名闲人安坐品茗,聆仙乐沐熏香,静诵黄庭两三卷,实乃道德全真。
对面箫声戛止,零落成泥。
睁开眼眸的檐前负笈细数情尘,无奈叹息。
“十九年,你将日子算得太过详细了。”详细到令人伤感。
像是许多送走儿女的家长一般,送走士心落得无事一身轻松的阴阳辅士这才得暇寻乐师喝茶抬杠。
眼前这人蓝帔素衣,链额束发,手持白色竹箫,容貌俊逸,名号入道歧音,是内战后为数不多存活下来的学宗旧人。
“若我当时人在道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说到这里,入道歧音不由捏了捏竹箫。
“如同这些蝴蝶吗?”檐前负笈问,“加速他们的生命进程,让它们的美丽,更令人惋惜,你的箫声,仍是如此悲观。”
失去生命力的花中精灵只是一具空壳,偏偏又保持着最完美的色泽,定型在求生欲最强的瞬间。
拾起蝴蝶躯壳将之夹在书中的檐前负笈坦言道:“若非士心不解其个中深意,我实在不想他与你多待。”
“备战该有的心态只在于自身,从不会被善恶分箫左右。”入道歧音语气淡淡。
“你看出了。”檐前负笈说,“现在我相信姐夫对你的判断果真非虚了。”
内乱爆发一段时间后,返回道域发现家人俱殁的乐师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低潮,幸得临书玉笔开导与檐前负笈陪伴方才勉强走出悲痛。
若否。他恐怕现今尚且困在方寸囹圄之间。
“宗主么……”
这面入道歧音低声自语如陷过往,那厢檐前负笈絮絮叨叨同样担忧。
“你知道吗,士心厌倦斗争,甚至认为,天元抡魁不一定要他得胜,虽然我信任他的实力,但这种心态……”
一处闲愁,两般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