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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衙门可不比别处,你不要再像今天似的乱跑了。尤其是那些锈烂了的利器,多危险呀,你还敢去碰?”
“学生知道咯……”她把脸埋得低低的,声音也很娇柔。
朱廷还想指责几句,听到这软绵绵的音儿便哑了口,换了话题。“唉……为官的第一课,就是‘卧薪尝胆’。把你在水墨庠做的东西都忘了,什么霜痕虬尾、暗器火器,那都还远;先从刀枪斧钺开始。等你都熟悉了,吏部来考核也觉得可以了,我就给你报个司务候补。等你一步一步走上去了,接触暗器火器不在话下。”
这才说到云儿最关注的点上。“真的?唔,可是学生不想当官,学生只想好好画图……”
“问题是你现在做观政生员只能画这些,上去了才能想画什么画什么。要做一番事业,那就循着官场的规矩,往上升,往上走。”
“学生自知不是做官的料,也没那些心思。学生一不贪财,二不贪权;只是想好好画图,也要努力往上爬吗?”
“当官的目的又不是为了财权。拿你刚才的问题举例:兵部拿走了我们的图纸却不给反馈,打造一堆样器堆在那里变成废铜烂铁。你觉得这样不合理,但你以观政生员的身份向兵部提出异议,是没人会理你的。如果你坐到我这个位置再去说话,兵部会赠你‘有理’二字,也再无动静。如果你坐到工部尚书的位置再去说话,兵部不但会回‘有理’,更会主动向皇上上奏提及此事。”
“这不就是看人下菜的意思吗?官大了,说什么话都有理;官小了,说的话再有理,也没人理。”
“游戏规则就是这样。你在路边观棋,一人下得很臭。你就算再怎么指点,棋子始终在他手上。想拯救这盘棋,只有你亲自坐在他的位置上去执子。”
“学生明白了……”云儿不甘地点点头,“可是难就难在,怎么坐到棋手的位置上……”
“没错。这世上观棋的人多,下棋的人少。如何坐下?坐下之后如何不被观棋者左右?坐下之后还会下棋吗?真正的考验,在这儿呢。”
“我就是怕这些……我知道我不行……”
“你可以,我知道!拿出你那气势汹汹找我核验试卷的劲头来!”朱廷敲敲她怀里的食盒,“为什么那时候可以?因为你对自己的作品抱有十分的自信。我告诉你,在官场上有好多人其实并不会‘下棋’,他们坐的位置是钻营来的。但是他们坐得稳吗?不!他们如坐针毡。比起他们,你的棋艺已经很精湛了,怕什么呢?”
“既然郎中如此说……学生愿意试一试。”
“嗯,这就对了。观棋不语,想语就来执子。以官道正官道,才是本事。”
“以官道正官道……其实,郎中自己就是这样做的,对吗?”她抬起清澈的眸子对上他的双眼,让他的心猛然撞了一下胸膛。“学生能看得出来,郎中的志向远不止于器造司。”
“我……”他忙避开她的目光,“谁不想青史留名呢……不知初心能留到几时,与君共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