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王府已经一片素色,踏入府内,更是人人麻衣,素白的帷幔在寒风中轻轻摇曳,如同招魂的幡旗。我踩着青石板路,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刀尖上。
虽然朱高煦一直不喜这个弟弟,但骨子里哪有根深蒂固的恨,更多也是恨铁不成钢罢了。我寻觅一圈,并未找到朱高煦,像是故意躲起来不愿见人,反倒是朱宁静一袭素衣,立在廊下,此刻正在主持府中事务,她的眼眶泛红,眼角微肿,也是一副大悲过的模样,手中握着一卷账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宁静..."我轻声唤她,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她转过身来,眼眶红肿,却倔强地不让泪水落下:"安如,你回来了。"她将账册递给身旁的管家,示意他退下,"三叔的遗体...还找得回来吗?"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朱宁静却已经看穿了一切:"皇室马车送你回来,是皇帝的恩典,也是警告。他是在告诉所有人,你已经是局外人了,如果你再为三叔做些什么,怕是..."
刺骨的风卷起落叶,打着旋儿从我们之间穿过。朱宁静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三叔死不瞑目。妻儿之仇未报,如今又添新恨。皇帝这一手,太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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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想起之前谈论朱高燧时,朱瞻基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原来这一切,早就在他的算计之中。
"是我太天真了。"朱宁静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凄楚,"以为能用我的命,换父亲一生安稳。现在才明白,大明的汉赵二王,终究不会有好下场。"
远处传来钟声,惊起一群寒鸦。朱宁静转身看向我,眼中闪烁着我看不懂的光芒:"安如,你说...我们还有退路吗?"
“宁静,听我说,你赶紧带着王爷逃走吧!跑得越远越好!记得要给于谦也写一封信,叫他和你们一同离开。去找一个与世隔绝、宛如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好好地给王爷养老送终,这样总好过像现在这般任人宰割,成为案板上的鱼肉!”
宁静一脸凝重地摇着头说道:“逃?谈何容易啊!这普天之下,又哪还有我们能够容身的角落呢?你还没有回来的时候,我爹尚且还能出城去挽弓搭箭,与那些敌人拼杀一番。可如今呢?恐怕这府门外早就已经布满了锦衣卫的密探。就说这府内吧,连一只小小的鸟儿都难以飞出去了。
更何况,即便我们真的有幸逃脱了,那我爹的那些旧日部下该如何是好?京城汉王府里的众多家眷又该怎么办呢?还有我的那些哥哥弟弟们,难道就这样抛下他们不管不顾吗?我爹一生光明磊落,决然不可能做出这种抛弃亲人和下属独自逃命的事情来的。”
听到朱宁静这番话,我不禁长叹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苦涩与无奈:“唉,也是啊,是我想得太天真了。既然皇帝已然精心搭建好了这座戏台子,那这场戏若不演到最后一幕,他定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顿了顿,目光坚定地看向朱宁静,语气中带着一丝决然:“走一步看一步吧,你也别急,总归会有办法。我没有保住赵王殿下,不能再让汉王爷重蹈覆辙了。你相信我,我可以办到的。”
我捏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低声向朱宁静作出承诺,仿佛这样就能将心中的不安与无力感压下去。
朱宁静轻轻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与关切:“行了,不说这些了。我爹现在很是难过,正在偏房。安如,你去陪陪他吧,也刚好养养你的身体。你看你现在浑身血污,就连站立都踉跄,我还得去堂前操持三叔的后事。”
她说完,便招手唤来一个下人,吩咐道:“扶李将军去偏房,小心些。”
那下人恭敬地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扶着我朝朱高煦所在的方向走去。我脚步虚浮,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身体的疲惫与伤痛让我几乎无法站稳。然而,此刻的我心乱如麻,心中的憎恨如潮水般涌来,对朱瞻基的恨意愈发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