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个馊主意。
在我的灵魂感知范围内…… 我估计有两千多人。其中四分之一已经死了。毫无疑问,越靠近冲击地点,这个比例会大幅上升。我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是该在亡者灵魂被吞噬前收集它们,还是在被困的活人死去前救他们出来。猎人们可没接受过救灾训练,更没人教过在我这种情况下,怎样救人是最好的办法。
这大概是个馊主意。
我觉得帮助死者可能是最能发挥我作用的事。毕竟,没人能像我这样做。我直奔城市中心那个巨大的坑洞,沿途尽可能多地收集亡者灵魂。每次我朝最后那条触手看去,它都让我不得不全神贯注。我犯了个错,就在它的愤怒似乎平息的时候看了它一眼,剧烈的抽打动作慢了下来,至少有那么一会儿,这条触手只是不祥地悬在城市上方,比最高的城墙还高,比最大的建筑还粗。
由于希望之城建在一个火山口内,比起边缘的情况,看向中心更容易看清事物。城市中心比外围地势低,尽管火山口很大,你走在街上很难察觉。即便如此,即便冲击地点比外墙低很多,迷雾观察者仅凭一条随意伸出的触须尖端,就比城墙高大得多。它再次移动时,动作相对缓慢,不过考虑到距离和规模,我觉得这种缓慢可能只是视觉上的错觉。它弯下来,在因自己降临而产生的废墟中翻找、戳弄。伴随着一阵隆隆的刮擦声,它把看起来感兴趣的东西拖进坑洞,那些东西要经过好多天才能落到下方的迷雾中。迷雾观察者到底要获取什么,我不清楚,也没打算靠太近去弄明白。但如果这只难以理解的神兽在这儿的事情快结束了…… 上次这种情况发生时,实体触手刚离开,灵体触手很快就来了。我加快了脚步,尽管我的腿骨已经没剩多少可以折腾的了。佩内洛普肯定会对我大发雷霆。
我周围到处都是死亡,或者与死亡擦肩而过的人。活人在受苦,呼喊着求救,但我说服自己,可以相信其他人会去帮助这些离岛上这个新出现的大坑还比较远的众多灾民。然而,当我成十地收集灵魂时,我开始担心自己的身体容纳不下更多了。我想我能救下几百个,但之后我就得开始决定谁有重生的机会,谁没有。我想我可以通过制造复苏者来腾出空间,但那样一来,我就得冒着这些复苏者被肯定正在赶来的圣殿骑士团发现的风险,更不用说那些已经在这儿的高阶圣殿骑士了。
这大概是个馊主意。
这个念头一直在我脑海中闪现。说实话,它说得没错。这是个冒险,完全没必要的冒险。我不认识这些人,也不太在乎他们。本质上,我是个先为自己着想的人,而我内心的那个自己知道,这只会白白给自己惹麻烦。每次我试图做件好事,结果都是这样。要是别人说世界对他们不公平,我可能会指责他们在抱怨,但对我来说,这再确切不过了。从我有记忆起,我就一直在挨饿,一无所有。我生来就拥有的、从未主动要求过的能力,非法到足以让我丧命。当我试图把灵魂之力释放到体外时,现实世界会消解我的精华,而且如果我在错误的时间看向岛屿边缘,还可能会被 “神” 教训。我不是个好人,因为我没资格做好人。那我他妈的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我敬重的人都是好人。琳和罗文确实是罪犯。但他们为了那些起初甚至都不认识的孩子,牺牲了很多。琳曾被暴徒殴打,被呼来喝去、肆意虐待,就为了让我和我的兄弟姐妹们能有口饭吃。罗文,尽管有很多缺点,但他很在意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他总是鼓励我做个好人,我知道他会认可我现在的选择。甚至佩内洛普,尽管她和我一样满身毛病,但她也在与自己内心的卑劣本性作斗争,努力为这个世界做好事。她不只是个治疗师,研究如何更好地治疗。不,佩内洛普想弄清楚如何让治疗变得不再必要。佩内洛普不仅想延缓死亡,还想永远消灭它,她那美好又傲慢的大胆想法,让人很难不喜欢她。所以,没错,我是个怪物。但在过去的两个月里,我有很多时间思考,展望未来,试着制定一个真正的计划。什么能让我开心呢?我能接受自己与众不同,能接受自己是个伪装成女孩的噬魂非人类生物,但是…… 我无法接受自己成为一个让在乎的人害怕的人。我想成为他们骄傲的人,而不是让他们恐惧的人。
所以我来了。尽管这几乎可以肯定是个馊主意。人们需要帮助,我能帮他们,所以我应该这么做。这就是道德的运作方式,对吧?这是应该做的事。
我感觉到有一群孩子被困在一起,躲在一个出不去的地窖里。短暂思考后,我决定过去帮忙。他们还活着,可能在其他人来之前也不会有事,但是……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我还是去了。地窖里有死去的灵魂,至少我想把它们收集起来,这样孩子们就不用担心中间突然冒出个僵尸。和几乎所有其他房屋一样,这所房子也只剩一堆 rubble。我开始动手,把我能搬动的最大石块搬开,很想把诺拉附在手套上,然后开始猛砸,但又不敢在迷雾观察者随时可能收割灵魂的时候,把她从身体里分离出来。
小主,
我尽可能快地挖掘,清理出通往幸存者所在楼梯的大部分区域。很快,我就发现了我早知道会看到的东西:一名女子的尸体,被压在楼梯和废墟之间,就在屋顶坍塌的前几秒,她还在护送孩子们到安全的地方。我把她的灵魂储存起来,把她的尸体和其他 rubble 一起扔到一边,继续挖掘。下面的三个孩子能听到我的声音,但我不确定他们是否知道我是来救他们的。
从他们灵魂中的感觉和身体的姿势,我能看出他们在祈祷,这让我很反感。
我真的无法想象,得有多愚蠢,才会在迷雾观察者杀害你家人的时候,还觉得向它祈祷是个好主意,我甚至想放弃这些人。显然它不会对你们这些蠢货手下留情!不过,如果我就这么放弃,之前花在挖掘上的时间就都白费了,所以我尽快把石块扔开,终于打通了通向他们地窖的通道。
“嘿,” 我对他们喊道,“我把这个洞再挖大一点,然后把你们拉出来。往后退。”
他们赶紧往后退,即便光线有限,我的灵魂之眼现在也能清楚地看到他们。最大的孩子不超过十一岁,另外两个明显更小。我跺了跺洞口周围的碎石,让一些掉进地窖,终于腾出足够大的空间把他们拉出来。我伸手下去。
“好了,抓住我。”
他们走过来,最大的孩子把最小的那个抱到我手上。我抓住她的腋窝,把她从毁坏的家里拉出来,接着带出第二个,最后是第三个。我感觉到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注意到,他们母亲的尸体就躺在我之前扔的地方。
“好了,” 我提高声音,好让他们集中注意力,“你们都得离开这儿。尽快往山上走,朝着外墙的方向。现在就走。”
“你是那个蓝眼睛女孩。” 最大的孩子轻声说。
我眨了眨眼。什么?哦,因为我的眼睛?关于我的传闻已经多到随便几个孩子在家都能听到了吗?
“我是个猎人。” 我告诉他,“照我说的做,快走。”
这最大的孩子还不错,没被吓呆。他拉着弟弟妹妹,开始离开这里。我叹了口气。这可比单纯收集亡者灵魂麻烦多了。我转身继续朝市中心走去,结果迎面撞上了 “无处不在的布劳姆”。
“操!” 我惊得跳了起来,忍不住骂道。基本上现在没什么能悄无声息地靠近我,所以这真把我吓得不轻!
这具没有灵魂、面无表情的铠甲幻象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开口了。
“挺高尚的。” 布劳姆评价道。
我盯着他,不太确定该怎么回应。毕竟,我刚看到他复制出几百个自己,然后在一英里高的空中把一堆石头打得粉碎。所以,等等,如果他能以某种方式制造出有触感的幻象(实际上,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你不可能制造出实体光,这根本不可能。),那他或许能帮忙清理碎石。
“往那边二十三码,地下四码处,有一家五口被困住了。” 我指着一个方向说,“其他地方…… 那边五十六码,地下六码。那边四十三码,在地面,但没动静。那边九十八码……”
我下达指令的时候,他盯着我看了几秒钟,然后点点头,我指的那些地方上方又出现了更多幻象,开始清理碎石。在我的感知范围内有很多人被困在地下,所以我花了大概一分钟把所有位置都说了出来,然后一句话没说,立刻转身朝市中心跑去。谢天谢地,布劳姆没跟上来,但我想我得假设自己现在被监视了。至少我没察觉到有明显的审判官,如果有我察觉不到的,那我也完蛋了。不管我是收集灵魂、吞噬灵魂,还是在市中心制造一个该死的复苏者,审判官只要看我一眼,就会发现我体内有不属于我的灵魂。所以我继续收集灵魂,至少在达到极限之前是这样。然后我就得开始做一些艰难的决定了。
我先吞噬帮派成员的灵魂,因为我知道他们可能不是什么好人,这样就能为那些可能更好的人腾出更多空间。接下来,我吃掉我储存中最大的灵魂,诺拉和彭塔除外,因为一个大灵魂腾出的空间够装下两三个孩子的灵魂。每一个没进入我身体的灵魂,要么会被迷雾观察者碾碎,要么会被它吞噬,我真没时间去想救这些人的最佳办法。这种方法能让我尽可能多地把灵魂存进体内,这确实是个办法,但我不确定佩内洛普或者我的家人会不会认同。佩内洛普可能会喜欢这个办法,但我觉得她可能更希望我尽可能多地保留大灵魂,这样我们最终就能复活那些最有本事的人。
所以我决定,既然我想不出正确的道德答案,那就选能让我吃到最美味灵魂的那个。作为随意的抉择标准,这可不是个好标准,但好歹能解决问题。我遇到的每一个装不进身体的灵魂,我就直接吃掉…… 因为,同样的,不是被我吃,就是被迷雾观察者吃,那还不如被我吃。我其实更想把所有灵魂都变成复苏者 —— 显然这是最理想的,因为这样就没人会被吃掉。但我不能这么做,因为那样一来,任何监视我的人都会知道我是个亡灵法师,然后我就会死,然后就没人能得救了。去他妈的圣殿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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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专注于这些想法,以此来逃避思考这场我无力阻止的史无前例的灾难。我第一个承认我的生活一团糟,但即便我在街头的经历,也无法与眼前这四面八方堆积如山的废墟和死亡相比。这座城市,我的城市,已沦为一片废墟,有些地方被彻底从世上抹去。我越靠近市中心,越靠近那该死的触手,感知中密集的死亡气息就越发沉重。活着的人更糟糕。绝望的重压从四面八方挤压着我,成百上千人的情绪冲击着我的意识边缘,他们每个人都支离破碎、惊恐万分。或许这是第一次,我尽可能地专注于身体的感觉,而非灵魂的感知,因为我额外的感知能力现在快要把我逼疯了。被破碎的家庭、被摧毁的生活、绝望又恐惧的人们包围着…… 作为一个共情者,这可不是个好受的时候。
迷雾观察者的巨大触手结束了它的破坏式搜刮,终于滑回了岛屿下方。我内心有个小小的声音,看着它离去,竟生出一丝失望,因为我不得不承认,不管我有多恨它,迷雾观察者确实美得惊人。从某种扭曲的角度看,它似乎是某种值得向往的存在。不过,当我真正花时间去思考时,我又对像圈养牲畜一样大规模地掌控和驱使人类的想法感到厌恶…… 到底有多少人呢?数十亿?数万亿?我完全不知道把所有岛屿的人都算上有多少。我甚至对到底有多少岛屿都毫无概念。关键是,我喜欢吃东西。但只要我有足够的食物不至于饿死,就很明显生活不只是吃而已。
我的思绪突然被打断,数百条迷雾观察者的灵体触手将死者撕成碎片。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结束得也同样迅速。那些虚幻、无形的触手瞬间从地下钻出,扫过我感知范围内的每一个灵魂,想必是扫过了城里的每一个灵魂,然后带着尽可能多的 “战利品” 又滑回地下。我猛地一颤,身体和灵魂都抽搐起来,成千上万的人在我难以想象的规模下被粉碎成无法修复的碎片。接着,触手缩回岛屿下方,一百根贪婪的 “手指” 瞬间消失。即便迷雾观察者派出的无数灵体触手中的一根,偷走的人类灵魂都比我这辈子吃过的还多,一瞬间,它们都没了,全没了,只剩下残骸。留下了成千上万的灵魂碎片,但这对我来说可不是什么解脱。
因为每一片碎片都开始寻找一具尸体附身。
我强迫自己麻木的身体再次动起来,冲向我能找到的灵魂碎片和尸体最集中的地方。如果这些僵尸都活过来,它们就会开始寻找幸存者,而幸存者当然会死去,然后被迷雾观察者吞噬,有可能再次被粉碎,制造出更多僵尸…… 这可糟透了。非常、非常糟糕。但我杀僵尸就像制造僵尸一样容易。
灵魂强度与魔法抗性直接相关,所以这些僵尸很容易对付。在我周围,它们开始站起来,一群又一群的残渣。谢天谢地,大多数都被困在碎石下,和许多活人一样动弹不得。然而,那些能挣脱的僵尸开始行动,寻找最近的活人。我也追着它们,像割麦子一样将它们消灭。它们成群倒下,每一个一进入我的感知范围就会死去。由于今天的 “盛宴”,我的感知范围正慢慢扩大。
我一边行动,一边忍不住露出笑容,身体和灵魂和谐共鸣,我在自己的 “领地” 中彰显着统治力。我跃过碎石,风吹动我的头发,我的触手向四面八方伸展,抓住美味的、破碎的灵魂碎片,塞进我虚幻的喉咙里。这些成群的不死生物对城市来说是个可怕的威胁,就连高阶圣殿骑士可能都要费一番力气。这倒不是因为他们杀不死僵尸 —— 高阶圣殿骑士绝对毫无疑问能杀死它们 —— 而是因为他们对付空中威胁时展现出的巨大破坏力不能用在城市本身。当无法知道有多少幸存者藏在某个街区时,加尔德拉怎么能为在一个街区纵火找理由呢?当从远处很难分辨一个蹒跚的残渣和一个受伤的幸存者时,又该怎么办呢?显然,我没有这些困扰。我如鱼得水。我不该感觉这么好,但该死的,我确实感觉很好。
“嘿,” 我对其中一个僵尸说,“转过身去。”
让我失望但并不意外的是,这个额头插着一块碎石的死去女人并没有听从我的命令。显然,自然产生的残渣体内没有我植入的灵魂碎片,我想我现在可以确定,正是这个碎片让我能指挥我的僵尸。事实上,我制造的残渣和自然产生的似乎有一些有趣的区别。赋予我们周围这些尸体生命的灵魂碎片,仍然会在体内产生灵魂力量的分支来固定和拉动身体,但这些分支参差不齐,毫无章法。它们不是有目的地扩散,而是有些随意地生长。有个僵尸走路一瘸一拐,不是因为它的腿受了重伤,而是因为它的灵魂在右腿里形成了一团杂乱的力量,而左腿只有一根瘦弱的分支。看着还挺滑稽的,想到我灵魂的碎片天生就比这些迷雾观察者制造的山寨货优越,我就有一种沾沾自喜的满足感。我杀了这个一直盯着的僵尸,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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