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碧华微微一笑,她的笑容神秘而深邃,仿佛洞悉了一切。两人去年在《胭脂扣》中就有过合作,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己修改的剧本里,“程蝶衣”与哥哥是多么的契合。
有的人天生就是为了一部戏而出现的,就像原时空里翁斐然客串少年秦始皇;有的戏天生就是为了一个人而量身定制的,像王祖贤版的聂小倩、林青霞版的东方不败,以及——张国荣版的程蝶衣。
她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茶面上的浮沫,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这简单的动作也蕴含着某种深意。
“哥哥可知程砚秋先生演《荒山泪》,连演三十场不肯卸妆?”李碧华忽然开口,声音轻柔,她将茶汤缓缓泼进茶海,动作优雅而流畅。
张国荣的目光正专注地落在剧本的批注上,听到李碧华的话,他微微抬起头,眼神中透着思索,缓缓说道:“程蝶衣该学这个痴劲。这股子痴,是对戏曲的极致热爱,也是程蝶衣灵魂的一部分。”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张国荣的声音宛转悠扬,如泣如诉。
“程老板抽大烟这场戏,”李碧华抽出一支自来水笔,在剧本空白处迅速地速写起来,“要像《游园惊梦》里钱夫人醉酒的踉跄。那种迷离、那种无助,要通过细微的动作传递出来。”
戚美蓁在一旁听得入神,不禁插了一句:“程蝶衣的戏曲表演,一定要有独特的韵味,像裴艳玲老师的表演,那股子神韵,就特别贴合程蝶衣的气质。”
“我去年有幸拜见过裴艳玲老师。”张国荣顺势接过话茬,“她在戏曲表演上的造诣,让我深受启发,这对我塑造程蝶衣肯定有很大帮助。”
沈渊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的交流,开口说道:“去年你们拍《胭脂扣》,十二少的金怀表还在宝渊道具库。那只怀表承载着十二少的深情,或许也能为程蝶衣这个角色增添几分故事感。”
“程蝶衣给袁世卿唱堂会这段,我想用真实的梅派唱腔。”戚美蓁的声音坚定而自信,“这样能让程蝶衣的形象更加丰满,也能让观众感受到真正的戏曲魅力。”
此前,戚美蓁就曾和沈渊私下交流过:“我打算回港城之前,去拜访梅葆玖先生,要是能得到他的指导,这部电影里的戏曲部分就稳了。”此刻,她像是变魔术一般,突然展开一张请柬,手写的,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墨香。“这是我回港城之前,特地拜会了兰芳先生长子梅葆玖先生拿到的。只要你愿意出演,梅葆玖先生会亲自下场指导你。从看到这部小说开始,我就确定一件事——‘程蝶衣’就是哥哥,也一定会是哥哥,也只能是哥哥。”
张国荣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惊喜与认同。
李碧华的指甲轻轻敲在青花瓷碟边缘,发出清脆的声响。“我要在段小楼揭发戏加段皮黄念白。”她忽然改用字正腔圆的京韵念道:“力拔山兮气盖世……”
尾音未落,张国荣已接上青衣的悲腔:“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两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一刚一柔,相得益彰。
“既然你们都如此坚定,那程蝶衣便放心地交给哥哥了。”她看向沈渊,眼神中带着一丝期许与信任,“沈生,剧本我已精心修改完毕,程蝶衣的戏份将更加细腻入微,深入挖掘他的内心世界,展现他灵魂深处的每一处褶皱。每一个场景、每一句台词,都经过反复雕琢,力求精准地传达出他复杂的情感和独特的性格。”
沈渊沉吟片刻,他回想起张国荣在《胭脂扣》里的精彩演绎,又看到眼前张国荣对程蝶衣角色的热情与深刻理解,再想到李碧华精心打磨的剧本,以及戚美蓁为电影筹备所做的诸多努力。多方权衡之下,他最终轻轻点头,做出了决定。
“好,既然李小姐和哥哥都对这个角色有着如此深刻的理解和坚定的信念,那我便放心了。”他看向戚美蓁,眼神中充满了信任与鼓励,“美珍,剧本修改的跟进工作就交给你了。你要仔细研读每一处修改,确保每一场戏都紧密贴合程蝶衣的内心逻辑,让角色的每一个行为、每一个反应都真实可信,经得起观众的推敲。”
戚美蓁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她的心跳不禁加快,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涌上心头。她深知,这部电影将成为她导演生涯中一座至关重要的里程碑。
她轻轻握住沈渊的手,低声道:“谢谢你,老公。我一定会全力以赴,不辜负大家的期望。我会与哥哥紧密配合,与李小姐深入交流,从每一个细节入手,打造出一部真正的经典之作。”她的声音轻柔而充满力量,充满了对未来拍摄的无限期待和坚定信心。
茶室里,茶香依旧袅袅升起。
张国荣站起身,迈着轻盈而坚定的步伐走到窗边,他静静地望着维港的夜景,灯火辉煌的城市在他眼中仿佛幻化成了戏中的宏大舞台。
他的眼神中透着专注与深情,仿佛已经看到了程蝶衣在那舞台上长袖善舞、演绎悲欢离合的身影。
他轻声哼起了《霸王别姬》的选段,声音低沉而哀婉,那悠扬的旋律如同一条无形的纽带,将他与程蝶衣的灵魂紧紧相连,仿佛在诉说着程蝶衣坎坷而又绚烂的一生。
李碧华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程蝶衣的灵魂,已经在他身上苏醒了。”她轻声说道,声音中充满了感慨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