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义这些日子过得并不舒坦。
原本那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心想着看戏的散修突然像是良心发现了一样,一窝蜂地赶到了落雁谷,争先恐后地为大阵的修复发光发热。
按理说这本是一件好事,陆义应该高兴才对,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修道者们在落雁谷里闹腾的风风火火,睚眦在林子里也没闲着,睚眦君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活泼好动,每天总要叫两嗓子,而且他也不是什么心地善良的东西,要么就是在似梦非梦的时候来一嗓子,要么就是一刻不停的嚎半个时辰,总之就是不让人好过。
不仅如此,睚眦也似乎在一夜之间就聪明了起来,不再大张旗鼓的成群出现,反而打起了游击,自打出生就活在林子里的睚眦占了移动灵活的优势,在一次次的小规模交锋里逐渐占了上风,修道者们不得不抱团才敢在林子里行走,但这正是陆义头疼的事,愿意去落雁谷做牛做马的人数不胜数,愿意来林子里杀睚眦的却寥寥无几,他手底下实在是无人可用,每个人都希望能早一天修好大阵逃出去,每个人也都不想在逃出去之前就死在华胥西苑冰冷的树林里。
可是山中的睚眦始终是一把悬在头上的刀,陆义只能带着仅有的战斗力硬着头皮蹲守在一个山头上,每一次睚眦君王的叫声响起,心里的那根弦就会绷紧,时间久了,听不到睚眦君王的叫声反倒会觉得紧张,只有听到了心里才踏实。
因此陆义很不开心,他虽然也是个外粗里细的人,可耐不住睚眦不做人事,如此磨磨唧唧倒不如给他来一个痛快,尤其是他还不敢喝酒,不用法力抵抗怕喝醉了误事,用法力抵抗却又食之无味,如此两难的事情对陆义来说比生死更难抉择。
蹲在矮树丛里的陆义随手揪下一根野草叼在嘴里,泥土的腥气和植物的清香充斥在口腔之中,这是一种夏天特有的味道。
那日天空的异象带来的连锁反应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华胥西苑里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过云彩了,炽热的太阳早早地就灼烧着大地,甚至到了傍晚也总是赖着不走,高温让每一个活物都无精打采,无论是大树还是野花,人还是虫子。
世上的所有事物都是有好有坏,这样的天气也不例外,虽然白天异常难熬,但是到了晚上,就变成了人间绝景,没有了云层的遮蔽,璀璨的星河肆无忌惮地占据着每一个人的目光,天空从未像现在一样漂亮过。事到如今华胥西苑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头顶上这片天是假的,可是它实在是太漂亮了,漂亮到让人愿意去接受它所有的虚假,一对对有情人相拥在星空下彻夜相谈,小姑娘也喜欢在晚上结伴出游,就连不懂浪漫的老爷们儿也都将茶话会移到了晚上,和三五好友聚在一起聊聊在华胥西苑最后的这段时光。
一想到整个华胥西苑过的最苦的人都在自己身边,而自己正是最苦之中的最苦,陆义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摇摇头,借着月光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在这么下去不用半年,我就得和老李一样老喽!”
“你还是老一点好,老一点儿显得仁慈些,讨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