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猩红,模糊了视线,一声沉闷的倒地声响起,仿佛重重敲在她的耳膜上,带来的余音挥之不去,好像天地间只剩下那一点闷响。
阮梨有些迟疑地抬起手,擦拭掉眼前的污血,于是一切骤然清晰起来——她看到了倒在脚边,被乌墨镰刀刺穿的秋南。
秋南因为年少时缺衣少食一直没能长起来,个头比阮梨高不了多少,再加上脸蛋圆乎乎的,看着很是稚气,相貌要比年龄还小上几岁,此刻他蜷缩着身体倒在血泊之中,好似被利箭刺穿的小兽,喉咙里发出呛血的嗬声,染血的手抬起来,似乎想要摸自己被洞穿的小腹,但又没有碰,他只是抬起眼,含着暗色的血光碎影叫了一声。
“师妹。”
这一声低不可闻,一出口就散了,却好像惊雷一般将阮梨从怔然中唤醒。
“小师兄——”
她的声音比秋南的更低更轻,好像重一点就要碎了,有些惶惑的,茫然的,看着秋南被染成血色的脸。
她好像不明白秋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以这副模样倒下去。
“师妹,”秋南不断呛咳着,涌出口鼻的全是血,丹田被洞穿的痛苦陌生又剧烈,可他疼得连抬手都困难。
他有点难过地唤了阮梨一声,声音太轻了,稍远点就听不清楚,阮梨像是游魂一般靠近了他,只觉得要被这浓郁的血腥味给缠住了,神魂不停地往下坠,她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扼住了喉咙,多余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只是低声呢喃着,“小师兄——小师兄——”
秋南想应一声,又不忍应,他看到阮梨那双灵动漂亮的杏眼里往下掉着泪珠,但她自己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只是茫然地看着他。
“师妹,”秋南想给她擦擦眼泪,但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知道有些东西在离开自己的身体,他勉强地笑了一笑,却比哭还难看,几乎是愧疚地说,“对不住,我不是个好师兄。”
他最后的价值竟然只是替师妹挡下这一招,他连替阮梨还手的资格都没有,他怎么配称师兄呢?
“如果有来生,”秋南声音很轻,“我想长得高点,壮点,能把师妹轻松护在身后,要在修行上更努力些,不再拖你的后腿。”
在沧溟宗的数十年里,秋南勤奋,认真,敬爱师长,他是内门弟子里最小的一个,受师兄师姐照顾良多,当上师兄后便觉得身上多了一份保护师妹的责任,他日夜以此鞭挞自己,却不想师妹的天赋远超常人,他反倒成了被照顾的那一个。
秋南不后悔当沧溟宗的弟子,不后悔当阮梨的师兄,他只是有些惭愧,师门重恩未报,师妹重伤未愈,他的路却已经走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