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聪闻言,轻然一叹,黯然回道:
“是不容易,不,是很不容易,就算他是渡河境的修为,在那般奄奄一息的状态下脖子上再挨上一刀,也非得命丧黄泉不可,我花了很大的心思和代价想要保他一命,到目前为止,一切尚且顺利,但能不能把他救回来,其实还不得而知,唉,尽力而为吧,对于这件事,我也只能求个无愧于心了。”
鸿翔看出萧聪脸上的沉重,故一时不再言语,沉默良晌后才小声打破沉默,
“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能为我仔细讲讲吗?我想听听。”
萧聪低头看着鸿翔人畜无害的小脸,牵强一笑,
“我先把尹诺的尸首安置好,然后再与你细说,怎样?”
鸿翔乖巧的点点头,萧聪松开搭在前者后背上的手,转身向一旁不远处尹诺的尸身走去。
他用历阴柳躯干裁出来的方木将尹诺的头颅稳固在平躺的尸身上,并用涂了何生土的柒阳荷叶将尹诺脖颈上的断口裹住,之后又花大力气摆了个修灵阵,又在修灵阵外边摆上匿影藏息阵,这才罢手。
萧聪安置好尹诺的尸身的时候,鸿翔已在大石旁生起一堆篝火,篝火上架着一壶水和一只还在往下淋着血的剥皮野兔,鸿翔坐在篝火这边,萧聪搭着二郎腿半躺在篝火的另一边,鸿翔还是那样抱腿蜷缩着身子,将下巴抵在膝盖上,支楞着耳朵,静静地听对面的萧聪将他所知道的有关于今夜发生在自己和尹诺身上的事娓娓道来,整个过程他都很安静,听及胡老栓安排两名天境后期和两名天境中期四名高手用于袭杀萧聪时不心惊,听及胡老栓勾结鬼镖老儿联手袭杀尹诺时不意外,听及胡老栓故意与鬼镖老儿约好让萧聪亲手宰掉尹诺时不义愤填膺,听及胡老栓一本正经跟没事人一样坐在八仙桌旁与萧聪“掏心窝子”时也不嗤之以鼻,他静静的听萧聪将事情的整个经过讲完,沉默半晌后,慢慢地将下巴从膝盖上移开,篝火上架的野兔已经被烤的金黄流油香气扑鼻,可他却连看都不带往这边看一眼。
“哥哥打算什么时候去找尹诺的妖刀?”他平静问道。
“等过两日吧,那把刀的兵魂虽然尚还懵懂,但既然接受了我的建议,想来应该不会傻到直接到那里去,以鬼镖老儿渡河境的修为,虽然受了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创伤,但想甩掉他,恐怕还是有点难度,所以我想暂且先等两日,毕竟将尹诺带在身上实在是不方便,留你一个人守着他又实在是不放心,如果那妖刀先到,那就让他等一段时间吧。”
说着,萧聪展颜无赖一笑。
鸿翔也跟着笑笑,
“哥哥既然能打得过尹诺,那对上鬼镖老儿应该也是胜券在握吧,我们与尹诺相遇的地方,虽在忘生谷外,但平常少有人烟,而且现在鬼镖老儿已经身负重伤,为什么不趁此机会直接杀掉他呢?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儿了,放他回去,回头再要除胡老栓时保不齐又是个强硬的对手。”
萧聪闻言,右手抚上下巴,计上心来,
“唔,你说的的确是有道理,胡老栓若发现尹诺尸身不翼而飞,肯定会把这帽子第一时间扣在我头上,为了以防万一,还真得跟鬼镖老儿连成一条绳上的蚂蚱,到时候鬼镖老儿背后有鬼镖门撑着,与堪称北街一霸胡老栓那是强强联合,想杀他,可就不太容易了。”
“可是……他已经紧随妖刀而去,具体位置,我现在也不能确定啊,啧,话说回来,他要是一直紧跟着妖刀不放那就完了,妖刀会带他到那儿去吗……我看这事儿,不太靠谱。”
鸿翔重新将下巴抵在膝盖上,半晌,转脸道:
“不管怎样,我觉得哥哥还是应该试一试,你交代给它的,只是到我们相遇的地方会合,并没有交代要他防着鬼镖老儿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哥哥,你说呢?”
萧聪沉静片刻,而后猛地直起身来,轻轻呼出一口气,脸上的慵懒全然再寻不到踪影,取而代之,是一幅紧张兮兮,
小主,
“你说的很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走,你跟我一块去,把你留在这儿我不放心。”
鸿翔重重地点点头,而后又问道:
“那尹诺呢?”
“他留在这儿短时间内应该没事,以我现在的阵法造诣,布置的匿影藏息阵足以瞒过渡河境的人。”
“那好,我们赶紧起程吧。”
说着,鸿翔一把搂过架在篝火上已经烤熟良久的野兔,被萧聪夹在腋下往远处疾掠而去。
忘生谷外萧聪与尹诺初遇的地方,说起来与他方才启程的地方还真有点远,即使他全力催动灵隐步,也至少需要三个时辰的时间,若真如鸿翔所讲,等三个时辰后赶到那儿,别说一命系于妖刀的尹诺要凉凉,恐怕连黄花菜都凉了。
卯时末刻,挟带着鸿翔的萧聪终于赶到忘生谷外的山野林地,天才蒙蒙亮,再有一段时间就要破晓,一切仿佛都浸没在一团淡淡的蓝晕里,还在沉睡,尚未醒来。
妖刀确实已经来到这儿,而且位置还很好确定,因为隔着老远的距离,萧聪便已经隐约听到“叮叮当当”的金属交击声,他循声而来,躲在树障后小心观望,见妖刀、鬼镖老儿与两个摘星高手都在,仨人分散在三个方向对着妖刀围追堵截,鬼镖老儿更是已经打红了眼,状若癫狂,精神创伤引发的症状越发明显,摘星高手的弯月戟和乌金锏,鬼镖老儿那好像是源源不断的暗器接连不停地打在妖刀身上,一柄长刀疲于应付早已落的下风,要不是有刀身材质特殊的缘故,恐怕早已被打得七零八落。
见妖刀还没有被擒下,萧聪终于松了口气,低头对鸿翔说道:
“你这嘴是不是被哪位高人开过光,怎么老是一语成谶!”
鸿翔咧嘴嘻嘻几声傻笑,马屁道:
“我的嘴才没开过光,这全是托哥哥的福。”
萧聪莞尔一笑,随手摆出了匿影藏息阵,右手一番,将手中的石刻交到鸿翔手上,道:
“喏,拿着这个,呆在这儿别动,我去去就来。”
鸿翔脸上满是担忧,
“哥哥,那里还有两个摘星呢,你一个人去行不行,让我跟你一块去吧,我虽然打不过他们,但多少能有个照应。”
萧聪和煦笑笑,温柔道:
“知道为什么非要带着你来吗?我就知道你这小鬼头安分不了,不带你来你也会悄悄在后边跟着来,你好好呆在这儿,看我怎么以一敌三,想掺和也行,不过是得迫不得已的时候,我要是完全不敌,你就赶紧逃走,我自有办法脱身,知道了吗?”
说着,轻拍了怕后者的肩膀。
鸿翔点点头,
“那若哥哥胜局已定,可不可以让我上去过过瘾,痛打渡河狗的感觉,我还从来没有体验过呢。”
萧聪忍俊不禁,柔声道:
“好,咱们一言为定。”
“嗯嗯,一言为定。”
萧聪看看空中的战势,眉头微紧,稍作沉吟后,右手一挥,身下凭空而出一堆什物,在半丈见方的空地上小心布置起来,这是一个他临时起兴琢磨出来的玩意儿,褪脱于幻阵,只是不比幻阵玄妙,却在精神干扰方面达到了一种近乎变态的地步,这也是以他现在的阵法造诣所能布出法阵精神干扰的临界点,再往上,他也无能无力。
朝阳跃出云海,天光大亮。
做完这些,他才不紧不慢地步入战场,站在下方抬头仰望,上方打斗在这一瞬戛然而止,但仅是一瞬,两个摘星高手继续对妖刀狂追滥打,鬼镖老儿悬在空中,居高临下,睁着一双赤红的眸子,对萧聪傲慢道:
“小子,你来的正好,快点上来助我一臂之力,擒下这妖刀。”
萧聪蔑然一笑,张开摘星翼扶摇而上,升到与鬼镖老儿平行的高度上,佯装向前,却转瞬回首冲鬼镖老儿打出记翰然如海的黄真掌,掌气迅疾,转瞬即至,却还是被鬼镖老儿巧妙躲过,他大怒道:
“原来你也想要这把刀!”
萧聪几声讥笑,缓缓道:
“这把刀的确很诱人,但比起这把刀,似乎阁下的狗命更有价值,阁下以为如何?”
鬼镖老儿怒极反笑,森寒道:
“黄口小儿,口出狂言,那我就先了结了你,再去收拾那把破刀!”
萧聪邪异一笑,
“来者不拒,还望阁下不吝赐教。”
话音未落,鬼镖老儿已经率先发难,一溜异形鬼镖不知从他身体哪处鱼贯而出,紧接着分散开来向着萧聪激射而去,萧聪嘴角的轻蔑从未消减半分,右手从灰袍下伸出,手里攥着一把一尺半来长的玄青匕首,柄处造型古朴,在初升的朝阳下,锋利的刃口依旧泛着寒光,不用说,这又是钟离秋当年留在萧家的杰作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