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雎子讶然失笑,道:“没想到你纵横几十年,竟还是一副天真烂漫的心肠,哈哈哈……”关雎子说着,又禁不住大笑起来,良久之后才止住了笑,又问石三道:“说的倒是好听,但你有没有想过,新党几经辗转,即便藏匿于深山之中,仍会被黑刹与白元轻松寻得,这是为何呢?”未等石三有所反应,又说道:“是你心心念念守卫的百姓,将你的一举一动出卖了,或为武力所迫、或为利益所惑,有时甚至只是为一颗糖果、一碗粥饭,就可以将新党的存亡交代了。”再追问道:“你以为仅凭区区几万黑刹忍者就能统治的了偌大个察燕吗?据我所知,往往是一两个黑刹忍者,且是混种忍者便能掌管得了方圆千里之地?粗略算来黑刹自惠泽之下不过五万人,而能够指挥调度的,足有近百万,其中九成以上皆是生在察燕、长在察燕,是地地道道的察燕百姓。纵观天下,也未见此等情形!”
石三闻言,沉默了许久,他没有想到关雎子竟然如此熟知察燕境况,不禁让他质疑起自己的决定来,是不是对关雎子该敬而远之,尽量不来蹚这浑水。是,关雎子所言确是难以反驳,然而,他也如白崇一等人一样,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只是贸然地将百姓简单粗暴地划分为敌对或是友军,没有一个人愿意抽丝剥茧,从根源上入手,将两种关系细化成五种、七种、乃至十种,若是这样算,察燕百姓十之八九都是可以争取的,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战况的扭转,这个比率要继续攀升,直待变成全部。关雎子看似洞察了一切,却忽视了这些细节,石三也不打算将这些和盘托出,只是淡然一笑,对关雎子笑道:“多谢圣皇点醒,往后新党定然多加小心,尽量避免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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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雎子知道石三心里并不认可,便也不多说,苦笑着摇摇头道:“这些都是我走过的弯路,希望你不要重蹈覆辙。”
石三又真诚地拱了拱手,道:“圣皇苦心石三尽知,我已牢记于心!”关雎子不再说话,对石三道:“今晚四更时分,你陪我去敌营里走一趟!”石三答应下,退出了中军大帐。
回到帐中,赤羽迎上前来问道:“去见了他,如何?”
石三不答,反而问赤羽道:“赤羽大哥,我问你些话,望如实相告!”见赤羽点点头,才继续问道:“你对新党的未来,有希望吗?”怕自己说得不明白,又补充道:“再或者,你对新党与察燕的未来,有过想象吗?”
赤羽自然听得懂前一个问题,也听得懂后一个问题,却过了许久都没有作答。石三在旁边静静地等着,等赤羽开口。又过了许久,赤羽开口道:“说实在的,我并没有多少想法!”
石三追问道:“那你为何还这般卖命?”
赤羽毫不犹豫地答道:“因为理!天有天理,人有人道,我虽不能长视,不能远观,却有一条理与道时刻藏在胸中。”想了想又说道:“人之有道而守之,无惧生死,不念往来。我的追求便是做这样一个安分守己,遵循天道人伦之人。至于新党与察燕之未来,倒也想过,是由你的分析而引发的想象,坚信察燕必将属于察燕百姓,坚信黑刹必将一败涂地,退回上桑,也坚信察燕之未来必然能够恢复往日之繁盛,再养起旧时大气象。”想了想又说道:“只是,我未想过这与新党有什么联系,更没有将自己摆放在达官显贵的位子上一手操纵,换言之,我没有挥斥方遒的念想,更没有那样的能力,只想安安静静、本本分分,做自己想做且能做的事。从旧朝做偏将,到沉沙岛茅屋中与古月大师谋事,再到后来的无间岭、绝崖,又到后来的白元宗门,我看过了统治者所做的一切,也本能的有些排斥,因此,若是有朝一日新党驱逐了黑刹,打败了白元,真的站在了巅峰上,以我的性格,宁愿急流勇退,或是寻一个僻静处颐养天年,或是到玄镜中与白无相、白泽两位尊者一起聊度余生。”
石三没想到,直到今日赤羽竟还保持着这样的赤子之心,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对自己所问的问题,觉得有些惭愧。或许在关雎子、白崇一等人眼中,这等事乃是堂而皇之的秘密,又是不告而天下皆知的野心,然而对赤羽而言,这些事是一种负担、毫无价值的负担,他不屑于将宝贵的精力与时间放在这样的事上面。
是日夜深人静。因地势平坦开阔,连飞禽猛兽也见不到一个。关雎子出了营帐,见石三早已等在门外,笑道:“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
石三道:“大战在即,不敢叨扰圣皇思绪!”关雎子不答,径从石三身旁经过,倏忽间消失不见了。石三纵身跃在半空,见前面一个淡淡的光点,便知是关雎子,加速追赶上去。关雎子笑了笑说道:“听天机子说新党多是镜修,以你的资质与用心怎么还没有突破瓶颈?”
石三道:“能够顺利达到化境者可算得上是凤毛麟角,我资质愚钝,未见得能有这等机缘。”
关雎子道:“待大战过后,我与你提供些助力。”
石三权当他说的客气话,也未往心里去,道了声谢便相随着往敌营中悄然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