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爷爷跟你那些族人对自己可真是狠！咱们这里还是比较重视后人祭祀的，要不你看怎么那么多人都想要生儿子，不就是怕死了没人祭拜吗？他们可倒好，自己把自己弄的跟绝嗣了一样，不留坟，不立碑，过个几年，怕是埋在哪儿都不知道了吧！”小五觉得那些人可能跟他真的不是一个脑回路的，至少他理解不了这种决绝的惩罚。

在他看来，祖坟被毁，是一个时代背景下产生的悲剧，不是他们自己故意或是直接造成的后果。因为一些不可抗力的原因，甚至是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本身就是很不可理喻的。他们觉得不惩罚自己就是不孝，就是愧对祖宗，可若祖宗真的知道了他们所有的作为，知道他们的初衷，大概也不会计较这些的。

“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坚持的底线，可能对我爷爷他们那代人来说，那就是他们的底线，一旦被毁了，就只能用他们看来最严重的方式来惩罚自己。”刘竞也有些不懂那些人的想法，毕竟他从来都没见过他爷爷奶奶，家中几张模糊不清的老照片也看不太真切，也只是大概知道他们死了有三十多年了，他爸更是很少会跟他提起他们。

“反正我是不理解他们的想法，而且我也自认自己做不到对自己这样狠。毕竟时代不同了，他们经历过的那些伤痛，是我们这代人想象不到的，我们都是生在和平年代的，从小到大我们就是看着祖国一点点的变的强大富有，又怎能想象得到数十年前的艰辛跟苦难。所以我虽然不是很能理解他们的想法，但我很佩服他们能有这样的决断，他们应该被后人尊重和铭记，他们值得！”小五有些唏嘘的说道。又想到数十年前的一群刘氏族人看着满目疮痍的家园，他们是有多自责才能想到用他们最在意的方式惩罚自己，做出决定的那一刻他们心里该是有多绝望啊！

“也许吧！”刘竞觉得自己的内心有些沉重，明明以前他对家族的往事没有那么深的感触，对从没见过的爷爷也没什么感情。可如今可能是有了对冥府的认知，知道了死后并不是一无所知的，才觉得他们曾立下的誓言有多重，不知道他们到了冥府后有没有后悔过。

“没事，你若是心里记挂你爷爷跟你那些族人，有空我帮你去打听一下，看看他们怎么样了！”小五看到他情绪低落，下意识的就想安慰他。

“算了吧！都过去几十年了，应该都早投胎去了，再说了，没有族谱，我连他们叫什么都不知道，哪儿查去啊！”刘竞摆了摆手拒绝了他的好心，他们都是些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既不是罪大恶极，也没有功德缠身，若是没有意外应该早早的就投胎去了吧！

“也有可能，那还是算了吧！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怕是黄花菜都凉了吧！”小五也歇了那些心思。

“我看你大姑身体很差的样子，我们是不是先避一避的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吓到她老人家就不好了。”小五看着不远处侧对着他们摇摇欲坠的老人，对旁边的人努了努嘴，虽然这样的几率很小，但是他们不能冒这样的险。

“这里有树挡着，又隔了些距离，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再说了，难得能参加自己的葬礼，我怎么也要看到底不是，可不是谁都有这样的机会！”刘竞觉得他是多虑了，哪儿那么巧就会被人看到了，不过就算被他大姑看到他们了，以他大姑对他的感情来看，应该也吓不到她的。

其实他就是想留在这儿看着，看他在这世上最后一点痕迹被掩埋，也许从此他就真的能不再那么惦念这世间的人和物。时间是最好的药物，等再过几年，他的父母，他的家人，甚至是笙笙都会忘了他。他们会忘了曾有过他这么一个人，忘了跟他有关的一切，也许偶尔会有人想一下他，但也只是偶尔了。从此以后他们所有的未来跟幸福里都不会有他的影子，直到他被彻底遗忘的那一天。

“确实，别人我不知道，但你确实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参加自己葬礼的人！”小五点头附和了一句，心里想着今天你最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你高兴就好！

“大姐，别勉强自己了，你还是先回去吧！”刘父看着身旁摇摇欲坠的大姐，难得的不再沉默。

“是啊，大姐！你身体本来就不好，还强撑着来送小竞，你有这份心就行了，我们心里都明白的，小竞知道了也会高兴的。”刘母也开口劝道。原本长辈为小辈送葬就不合规矩，若是大姐在这里再出点什么事，怕是小竞在下面也会不安宁的。

“爸妈，你们还是跟大姑一起回去吧，这里有我们在，放心吧！”刘菱也上前劝道。原本她就不同意几位老人来这里，可又实在拗不过他们。眼下他们来也来过了，心意想必小竞也都知道了，还是应该小心几位老人的身体，毕竟都不年轻了，万一出点什么事，那可真是雪上加霜了。

大姑看了看周围担心的目光，终于不再坚持了，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她也快坚持不下去了。眼下不是她逞强的时候，她不能再给孩子们添麻烦了，这样的场面不适合任性。

“也行，我们几个就不在这儿添麻烦了，那就先回去吧！”说完招呼了身边的儿子一声，让他先送他们几个回去。

眼看着几位老人上车离开，余下的人才松了一口气，不远处树下站着的两人也松懈下来。现在余下的大都是青壮，这一群人里没有老弱病残，也大抵没有命格轻的，年纪最大的就是刘竞的大哥杨旭升，最小的是他姐姐的儿子宋熠，小言跟小晴可能是因为年纪小，都没有来，现在他们终于不用再害怕会被人看到了。

“有太阳，你别出去！”刘竞正想往前走走，才刚迈开步子，就被小五拉住手臂制止了。

“什么时候出太阳了！”刘竞一抬头就看到冬日的阳光明晃晃的挂着，随即收回了迈出去的脚。

“一直都在啊，你难道没看到？”小五有些哑然，什么情况？那么大的太阳，感情你是就没注意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