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祈抬首望天，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无尽的黑暗在头顶蔓延。

浓稠的黑雾如同活物般在空中翻滚，散发着不祥的气息。透过翻涌的雾气，隐约可见数道庞大的黑影在高空游弋，它们的体型之巨，足以遮蔽半边天空。

“吼——！”

一声足以撕裂灵魂的嘶吼从远方传来。

“嘶嘶——”

某种巨型爬行凶物的低吟在黑暗中回荡。

“咕噜噜——”

深渊中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黑雾中，时不时闪过一双双发光的巨眼，有的如同熔岩般赤红，有的则幽绿诡异。

庞大的触手不时从雾中探出，又缓缓退回黑暗。远处，一头体型堪比山岳的克苏鲁巨兽正在缓慢移动，每一步都让大地颤抖。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混杂着腐烂的气息和某种难以名状的异香——这是白祈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克苏鲁新世界！

“沙沙——”

一阵细微的摩擦声传入耳中。白祈本能地转头，只见一头磨盘大小的沙蝎正从不远处掠过。

那节节分明的甲壳泛着金属般的冷光，每一根细毛都清晰可见，就连爪子踏过地面时扬起的尘土都纤毫毕现。

这里的一切都如此真实，真实得令人心惊。

看到这一幕，即便是向来镇定自若的白祈，面色也不由得一变，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怎么可能？”

按照常理，击碎第一重黄沙世界后，他理应回归现实。

然而现在，他非但没有脱离幻境，反而坠入了一个更为真实、更为可怖的克苏鲁世界。

这意味着什么？

——很显然，他依然被困在莫尔迪基安的精神领域之中。

这位旧日支配者所构建的现实扭曲远比想象中更为复杂，就像一个永无止境的套娃游戏，一层套一层，层层叠叠，环环相扣。

打破一重虚假，却落入更深的陷阱。

这简直就像一座精心设计的多重现实迷宫！

白祈的目光在这片幽暗的大地上扫过。地面上遍布着诡异的纹路，远处蔓延着不知名的巨大藤蔓，诡异的生物在黑暗中窸窸窣窣地游动。

这片世界的每一个细节都完美得可怕，仿佛真的将他带入了遥远的克苏鲁新世界一样。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少重！”

白祈眼中寒芒一闪，周身精神力暴涨。空气中弥漫的克苏鲁腥臭还未散去，他已经再度出手。

“锵！”

神魂之力如利剑出鞘。

“精神风暴！”

磅礴的精神冲击如同九天雷霆，轰然降下。在这股毁灭性的力量下，眼前栩栩如生的克苏鲁世界如同碎裂的镜面，裂纹遍布，轰然破碎。

然而，当光影重组，白祈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更为令人心惊的场景之中——

一片广袤的山谷展现在眼前，灰蒙蒙的雾气在空中缭绕，若隐若现间透出几分神秘的气息。

一座巨大的石质牌匾巍然耸立，上面的古老文字散发着莫名的威压。

四周遍布着斑驳的建筑遗迹，每一块石头，每一道纹路，都与他记忆中的中古神工王朝分毫不差。

这是他在新兵营地时期，无意中闯入的那个异度空间！

“糟糕！”

白祈瞳孔猛然收缩，一股寒意从脊背窜起。

就在看到这些东西的同时，白祈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现实扭曲，而是更为可怕的情况——莫尔迪基安正在读取他的记忆！

这位旧日支配者显然从未踏足过新兵营地附近的神工王朝遗迹，对于无法离开新世界的莫尔迪基安来说，更不可能了解新世界之外的世界异样。

所有这些景象必然是从他的记忆中提取重构。

但最令人心惊的是，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莫尔迪基安是何时、以何种方式潜入自己的意识深处。

仿佛一条无形的蛇，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潜入他的精神世界，在记忆的海洋中恣意游弋。

这种程度的精神入侵，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的精神力对抗的范畴。

白祈环顾四周，每一处细节都完美得令人心悸。

那些斑驳的石阶、古老的符文、残破的建筑，甚至连当年他初次踏入此地时的那种震撼感，都被完美地复制了出来。

完全无法分辨真假。

“是那些雾气！难道说，从一开始的时候我就已经中招了？”

白祈此时心中一凛，想起了最初在海上看到的飘起的灰白雾气。

“这么说，我的本体其实还矗立在海上，刚刚看到的一切，甚至有可能第一次交手时，莫尔迪基安的出手以及钢铁楼船的毁灭，包括我之前看到的海域……，全都是幻象！”

白祈此时也感觉到了一股深深的忌惮。

如果他的推测是对的，也就意味着，两人在正式交手之前，他就已经中招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真实，以至于现在就连白祈都有些分不清真实与幻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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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我的推论是对的，那么现在要想破除莫尔迪基安的领域，绝不应该是求助于外，对抗莫尔迪基安，破除它的幻象，而是求助于内。”

白祈表面不动，脑海深处念头百转。

“轰！”

白祈毫无犹豫地出手了。

磅礴的精神力如潮水般喷涌而出，遮天蔽日，排山倒海，强大的神魂之力在虚空中化作万千星河，照亮了这片虚幻的天地。

然而就在精神力延展到数十丈外时，白祈突然改变了攻击的方向。

只见那璀璨的精神长河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如同巨浪倒卷，没有继续冲向那些在黑暗中咆哮的克苏鲁怪物，而是——

猛然回转，以排山倒海之势，轰向白祈自身！

那股气势重愈万钧，崩天裂地。

这一击，他将毕生所学的精神力凝聚于一点，如同一柄锋利的神兵，直指自己的意识深处。

精神的锋芒撕裂层层迷雾，要将所有虚妄之物尽数斩断！

“轰隆！”

惊天动地的巨响在意识深处炸开，那一霎，时间都仿佛放缓了无数。

仿佛只有一霎那，又好像过了无数个漫长的世纪，终于——

锵，四周的幻象如同被击碎的镜面，寸寸崩塌。

那些诡异的克苏鲁生物、广袤的异域大地、翻滚的黑雾，统统化作光点消散。

没有第四重扭曲现实出现，取而代之的是——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在脑海深处响起，仿佛某种禁锢灵魂的枷锁被斩断。

那声音虽轻，却仿佛打破了某种永恒的禁制。须臾之间，所有的虚幻都如薄雾般消散。

下一瞬，一阵带着咸腥气息的海风扑面而来，真实得让人心安。

白祈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重新回到了那片波涛汹涌的东海水域。

这一次，他能够真切地感受到海水的冰凉、波涛的咆哮，还有远处天际的朝阳——

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回来了！”

白祈目露精光，心中陡的轻松了许多。

他的推测是对的，要对于莫尔迪基安，求诸于外，不如诸于内。

白祈望向周围，不远处，灰暗色的波光粼粼，一阵阵水涛声传入耳中，而在他的下方——

一艘庞大的钢铁楼船正安然地漂浮在深黑色的海面上！

那巨大的船身，古朴的纹路，威严的气势，分毫不差地呈现在眼前。舰身上的每一道铆钉，每一处雕花，甚至连船舷上斑驳的锈迹都纤毫毕现。

这不正是刚才在“记忆”中，被莫尔迪基安那恐怖的精神力撕成碎片、化作满天金属残骸的大元钢铁楼船吗？

“这！——”

刹那间，一种强烈的认知断裂感席卷而来。

哪怕白祈早已预料到先前的种种皆为幻象，但当这艘“早已经覆灭”的战舰完好无损地出现在眼前时，那种真实与虚幻交错的错乱感依然让他心神剧震。

船身在海浪中轻轻起伏，金属与海水碰撞的声响清晰可闻。

暗沉的甲板上，还能看到士兵们留下的脚印和器械的痕迹。

一切都是那么真实，仿佛之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一样。

有那么一刹那，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白祈自己都分不清了。

——到了现在，就连眼前这一幕是不是真的，白祈都已经不敢肯定了。

以白祈的实力，正常情况，不管是哪种幻术或者是精神领域，都根本欺瞒不了他，白祈能够很轻易地分辨真假，但是莫尔迪基安的能力，已经达到了连他这种神级强者都真假无法分辨的地步。

知道莫尔迪基安实力大涨，不容易对付，但白祈也没有想到，它的实力居然强大到了这种地步。

“这就是扭曲现实的能力吗？”

白祈终于真正领悟了这种能力中“现实”二字的分量。

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的幻术范畴，而是能将虚幻塑造得与真实完全等同的可怕神通。

在这种能力面前，现实与虚幻的界限彻底模糊，真假难辨。

一股寒意从脊背窜起。

“不对，我的本心已经开始动摇了。”白祈猛然警醒，“既然连现实都无法分辨，眼前的一切又怎能确定是真实？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迟早会在真假难辨中陷入疯狂——这不正是莫尔迪基安想要的结果吗？”

一股寒意和危机感如潮水般涌来。

回想起初次相遇时对莫尔迪基安的轻视，白祈此刻只觉得后背渗出冷汗。

他终于明白自己对旧日支配者的认知究竟有多么肤浅。

也明白为什么这些克系的神祗都是最危险的了。

那一次的死里逃生，与其说是实力的较量，不如说是运气使然。

若不是侥幸躲入次元战场，再加上所有克苏鲁神只都被囚禁在新世界，与信徒和信仰之力彻底隔绝，实力大减，他恐怕早已魂飞魄散。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白祈眼神凌厉，“必须找出它的真身所在，堂堂正正地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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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的话，肯定要死在它的手里！”

虽然对莫尔迪基安的了解还没有达到那么透彻，但从它目前的种种表现来看，莫尔迪基尔并非那种完全“不挑食”的克系神祗。

越强大的生命体，特别是武者这种生命，力量越强大，灵魂越强大，很有强大，很有可能对它的实力增长和恢复就越有帮助。

在它的眼中，自己恐怕已经成了一盘志在必得的美味“佳肴”。

否则的话，无法解释为什么它会花这么大的力量对付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