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周笑着摇了摇头，“不趋利避害，不是让你像个傻子一样不去躲避危险。我讲的道是站在真我的角度说的，而不是站在假我的角度说。站在假我的角度看，自己所处的环境可谓是危机四伏，草木皆兵，又怎么可能不趋利避害？但站在真我的角度看，天地万物皆是假象，连自己的身体也是假象，又哪来的利可趋？哪来的害可避？当我们做梦时，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就不会再害怕梦中发生的一切了。哪怕眼前出现一只老虎，也不会有任何恐惧。我们的人生其实就是一场梦，无论梦中发生什么，都无法伤害到真我一分一毫。我们只有回归本真，方能感受到真正的平安和自由。心之层面不趋利避害，不代表行为层面不趋利避害。我们遇到危险也会懂得躲避，就像吃饭知道要用筷子夹一样自然。”

惠施问：“所以，想要摆脱识神的控制，就必须得做到不趋利避害？”

庄周回答：“是的，识神就是靠着我们不断地趋利避害才得以存活。若我们能够做到不趋利避害，识神就会像失去水的鱼，很快就死掉。”

惠施叹了口气，“想要做到不趋利避害，简直比登天还难。”

庄周道：“确实很难，但也并非无法实现。一般情况下，人是很难做到不趋利避害的，因为这不符合妄心的意。我们一旦做出不趋利避害的决定，内心就会滋生出强烈的恐惧。然后在这股恐惧感的压迫下，很容易就做出临阵退缩的决定。不敢面对恐惧，妄心就不可能化解得掉。想要化解掉妄心，就必须得勇敢地面对恐惧。恐惧是妄心的产物，道之中无有恐惧。”

惠施感慨，“你讲的道依然还是那么的震撼人心，颠覆认知。”

庄周道：“道本来就与世人的认知相反。”

惠施问：“如此说来，我们活着真的只是一个谎言？”

庄周点头，“是啊，真正的我们从来没有活着。这个观点乍听之下确实让人感到匪夷所思，难以置信，但却是事实。我们应该为自己没有活着而感到庆幸，若我们真的有活着，那必然也会有消逝的一天。之所以说道是不死不生的存在，就是因为道从来没有出生，也从来不会死亡。生与死不过是道做的一场梦，从来就没有存在过。惠兄啊，不要再在人生中寻找意义了，生灭无常的外在事物是没有任何意义可言的。若你非要赋予这些事物意义，最终苦的只能是你自己。我们本身就已经是完美的了，还需要在人生中追求什么？无论我们的头脑如何欺骗我们，说我们如何如何不完美，都不是真的。”

惠施点头道：“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我本以为做相国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如今看来，完全没有意义。像老弟这样做一个无用之人其实也挺好的，至少没那么多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