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奥运会男单决赛。时隔十年,他终于站上世界之巅——冠军的最高领奖,完成自己乒乓球职业运动员生涯最高理想超级满贯。
漫天绽放飞舞的金纸雨,如同梦幻般的场景,为他的胜利增添了更多的荣耀。四周喧嚣沸腾的欢呼声与掌声,如潮水般涌来,将他淹没在无尽的喜悦之中。
他接过金牌,紧紧地握在手中,感受着它的重量和意义。这是他多年努力和付出的回报,是他梦想成真的时刻。
也许经历太多千回百转的波折与变数,被周围时间与外物的磋磨砥砺太久,原本应当欢欣雀跃的荣耀时分,却真实的生出一种心灰意冷。
生活似乎是虚假的,却有这样真实,并重重包裹,让人喘不过气来。他站在领奖台上,仰头看着缓缓上升的国旗,脑子里下意识开始想念默君,她与他是对立的镜子,能够看清楚彼此的意志和欲望。当他失去这面镜子的时候,他是盲的。
“其实,最精彩并不是决赛,而是跟石黑英雄对打的那场1/4,那种看似平静下焦灼到极点的反复与对峙,交织着美丽与痛感的如歌旋律,被围追堵截到密不透风的窒息感,我脑海里居然神奇的回响《哥德堡变奏曲》,还必须是古尔德的版本。”
“所以我都不希望你看我比赛,不要影响你的心情,还有肚里的BB。”
“……特别是0-2逆转的饿那一刻,虽然镜头前你面色如常,毫无波澜,实际内心已然是波涛汹涌,你在极力控制自己心弦的拨动,生怕心流的起伏会影响后续球路的预判。”
“我只能说,你比我更了解我自己……”
“当然,赛果是完美的,全场观众都被你引导进入‘欢欣鼓舞’的三十变奏,胜利的Quodlibet!”电话那头默君的声音明显夹着兴奋的起伏。
“你当真是有职业病……我打个球,你永远可以串联到你的古典音乐和大提琴,还有你的巴赫贝多芬莫扎特肖邦德沃夏克……”臻东哭笑不得,转而说道:“全程看比赛,时间拉的太长,你体力上吃得消嘛,身体还有眼睛受得了嘛?”他急急的问道。
“你是不是有点傻?明明在赛场上拼尽全力的是你,我只是躺在棉质的沙发上,最多心率有些不齐,能够吃力到哪里去。”默君忍不住笑出了声,手掌下意识地轻拂过自己已经明显凸起的小腹。
“哦,也对,我是关心则乱。”他轻轻地说,一边打电话一边走向阳台,赛后巴黎的第一个清晨,天空有些阴郁地暗沉,透出薄雨过后的轻微水汽,白日的微光照亮房间里的黑暗。
肯尼亚内罗毕的时差,比法国巴黎晚一个小时。侍应生端出英式早餐,她的腹部越发沉重,只能勉强撑腰坐在私宅花园半露天的餐厅,沉甸甸的镀银餐刀,鲜红的餐巾与奇形怪状的绿色仙人掌装饰,仿佛时光倒错。
耳边不断如潮水般涌入的嗡鸣声,还有打进电话被占线的干扰音,令他烦不胜烦,但他实在不想因此中断与默君的对话。
“你现在感觉如何?心力还能撑住吗,BB有没有折腾你?”臻东默默低头扣着左手的指甲,低声问道,那种卑微感与他登顶豪夺冠军的身份,实在是很不匹配。
“放心吧,DU安排住在内罗毕马拉康乐营的自家咖啡豆种植园的私宅,这里空气、气候很适合康养,炎热的常温不至于让心血管过分受力。”
“心率心压都有每天监测吗?”
“DU的私人医疗团队和整套设备都有带过来,胎心监测、吸氧还有我自己的心率监测,这边医疗条件有欠缺,临产我们应该会回柏林……”
“……回北京或者上海就可以了!”臻东急得拉高音调:“都到这个份上了,你都居然没有跟我回国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