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九章 日记

安娜心中总是有一种愧疚,愧疚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事情,愧疚她是不是有一种可笑的,无人能理解的矫情。

因此。

在她在听到电话里,侦探猫大姐姐说出那句“可怜,想要抱抱她”的时候,安娜才会感到这么的一剑穿心。

父亲死后。

伊莲娜小姐并没有那么的伤心,她只是觉得有些茫然,有些空虚。

那一天。

安娜才人生中第一次意识到,父母这个概念,在她心中,其实只是一个空洞的影子,她曾拼命的想要填补还原这个影子。

所以。

她偷偷的喝过父亲喝的酒,把雪茄衣的味道嗅了又嗅,一张张的听着父亲曾经播放过的唱片。

刚刚成为伊莲娜小姐监护人的姨妈发现了这件事。

对方并没有劝慰或者阻止,而是帮助她一起收拾着对方的遗物。

她们在这间父亲曾长住过的老公寓的书架边,找到了这些东西——

夹着那张《自画像》残片的,卡拉奶奶的日记本。

它和一堆欧共体的相关会议文件,写满政治主张的竞选记事册,一只里面装满了古斯塔夫·马勒的交响曲的老式随身听放在一起。

日记本看上去很旧,但不老。

无人问津的老书的样子通常应该反过来。

比如庄园藏书室里推积的那些神学辞典,可能过去一个世纪里被人翻阅的次数不超过十次。

伊莲娜小姐见过那些书是什么模样。

落满灰尘,充斥着腐朽老迈的气息。

但又书页笔挺。

一本十八世纪晚期的图书,保存得当,到如今抖落灰尘以后,甚至还能像是半新的一样。

再往前就不行了。

那时候欧洲大规模使用装订的纸张,是一种很薄的能透光的“直纹纸”。

直纹纸比较娇贵。

一两百年就脆了,也容易散。

就因为造纸工艺不行,所以那时候制作版画这些印刷标准很高的出版物的时候。

最紧俏的反而是从清朝通过贸易进口来的“雁皮纸”。

而那本日记本,却像是直到不久以前,还被人经常反复翻过的一样。

打开这支手提箱的一瞬间。

安娜忽然又觉得。

她似乎确实不太了解自己的父亲。

台灯的灯光黄艳艳的闪烁着,一个平时充满雄心壮志的男人坐在床边,身边堆满了工作文件。

小主,

他耳朵里带着耳机,播放着马勒热情而又激昂的乐曲,却又一夜夜一页页的翻着一个一百年前少女破碎的梦。

看着她的叛逆,看着她的执着,也看着她的死亡。

伊莲娜小姐很好奇,父亲看到这些东西时的感受,那到底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

在出生那刻,父亲为她定下的人生规划里。

自己是要当外交官的人。

安娜无法想象,在人生的另一种打开方式里,此刻她正坐在奥地利驻欧某国的大使官办公室里,当文化参赞。或者在父亲的办公室里,当对方的竞选秘书的生活。

如果她拒绝了这样的人生安排。

可父亲是会暴跳如雷的嚷嚷着大发脾气,还是会失望的一言不发,亦或者,会突然释然的抱抱她,告诉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大概这会是安娜一生都无法知道的答案了。

只是。

每当伊莲娜小姐来到这里,翻看这本日记本,看着那张被烤的焦黑的布片上卷曲的一缕金红色长发的时候。

她心中都会涌起一种冲动。

她想要保护这些“天鹅”,保护曾经的卡拉奶奶,也想要保护正过着另一种人生的自己。

大概就是这个原因。

她才会那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