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鲁斯·马努斯听见了一声沉闷的爆炸声,但他现在没空去理。不光是他,他的一连长也没空去理。他们正在面对一片深紫色的麝香迷雾,以及其中千百种亵渎浪荡皆有之的可怕恶魔。
这绝对是一场硬仗,但他们还可坚持。战舰从头砸落又何妨?没有当场死去,战争便要持续,一直持续到他们完全胜利。
“加百列。”铁手呼唤。
他的声音中有某种东西,或者意志,正在熊熊燃烧。那是一种足以让任何第十军团的战士在刹那之间冷静下来的力量。
一连长自然也不例外,他的战锤不过才刚刚砸落,那恶魔还尚未死去,正在脊椎和半个身体被砸成肉泥中的痛苦里愉快不已,而他本人却已经回到了原体的身边。
毫不迟疑,带着绝对的信任。
费鲁斯·马努斯瞥他一眼,一连长浑身的血腥让他的眼神变得有些阴沉,一个将军总是乐于见到自己的部下浴血奋战的,但是,凡事都有个度.
他当然不会乐于见到血肉碎渣卡在加百列·桑托的义眼缝隙里。
“.所以,他现在和察合台联系上了?”铁手问。
“我想是的,原体。”加百列·桑托说。“而且,从那声爆炸声来判断,他们应该离我们不远。”
“在如此坎坷的困境里——”费鲁斯·马努斯冷静地给出一句评价。“——我想不出比这更好的消息了,除非我现在立即看见卡里尔·洛哈尔斯出现在我们面前。”
“.大人,他只是一个人,而一个人的支援是无法左右战场局势的。哪怕他是第八军团的教官。”
一连长忍不住反驳一句,铁手却置若未闻。
他那套可怕的‘美杜莎之甲’背后的伺服臂正制造着一场残酷的杀戮漩涡,众多旋转的链锯在钷素火焰中精准地探出,构筑出了一道恐怖的雷池。
任何冲出黑暗,试图跨越雷池的恶魔都被切成了碎末,或烧成了焦炭——当然,有时,这两件事是同时或一前一后进行。
“你不够了解他。”费鲁斯平静地回答。“实际上,很多人都不够了解他。”
他转身,和他的一连长并肩而立。
加百列·桑托用一个危险的角度挥出雷霆锤,早已蓄势好的巨大动能与他那恐怖的力量叠加在了一起,制造出了一场血肉横飞的盛宴。
费鲁斯·马努斯的那些伺服臂则收拢了起来,获得了片刻喘息的机会。他们无比默契,哪怕加百列在一定程度上其实正在拖累他的原体。
“此话怎讲?”
一连长在杀戮的间隙好奇地问,没有表现出半点该有的疲惫,仿佛这场已经进行了二十五个小时有余的残酷战争对他而言不过只是热身。
“因为他绝非只是——”
费鲁斯·马努斯停顿片刻,眼中忽地燃起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怒火。加百列·桑托看见了这一幕,并有些奇怪,但他很快就找到了问题的根源。
在深粉色的麝香迷雾与沉重的漆黑中,他听见了一阵清脆的铃铛声,然后是一股非常奇异的香气。紧接着,一张淡粉色的妖异之脸探出了黑暗。
她,他,或者它——披着深紫色的面纱,皮肤闪着耀眼的白色,它大概是在笑的,而且是一个非常温和,非常复杂的笑。
“——你为何不继续说了呢戈尔贡?”那个东西问,并缓缓爬出黑暗。
它摇曳的蛇尾强壮且敏捷,摩擦着地面,穿刺了尾部的铃铛正在优雅地奏响。
如此突然的到来,没有铺垫,没有声势浩大的召唤仪式。只有某些人知道,这不过只是一个恶神的一时兴起。而神明的恶作剧,往往会带来真切的灾难。
加百列·桑托不情愿地注意到,它的声音非常熟悉。
铁手没有说话,只是扣动扳机开枪。
危险的热熔能量流在短暂的嘶嘶声后咆哮着冲出枪管,奔向了那个说话的东西。它却不躲也不避,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眼带怀念地凝望费鲁斯·马努斯。
那道热熔顺利地击中了它的脸,然而,如此致命的攻击却只是将那面纱烧灼了个干干净净,对它那光洁美丽的皮肤没有造成半点伤害。
这个东西叹息一声,缓缓地摇了摇头。
它的眼中带着极为强烈的悲伤,并缓缓地走出了黑暗。这个时候,加百列·桑托发现,它有四只手,且其中一只上握着一只过于简洁的玻璃杯,其中有一滴鲜血存在。
“我真想念你。”它低声开口。“我因对伱的爱而重生于此世,戈尔贡。”
加百列·桑托终于意识到了这个东西是谁——或者说,它曾经是谁。
他毛骨悚然地握紧雷霆锤。
“不要被迷惑。”费鲁斯·马努斯平静地说。“我们还可从通讯内听见他的声音,他仍在战斗,加百列。”
他厌恶地看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