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夫人笑道:“可是那位宝二奶奶也是可怜的紧,新嫁进来就要陪嫁妆么。”
贾环笑道:“不过就是求仁得仁罢了,不过依我对这位宝二奶奶的了解,赔嫁妆是不能够的,就是管上一管罢了。真的到了赔嫁妆的时候,她必要过去与老太太求救的,老太太还能干看着二哥哥的媳妇尽赔嫁妆么?”
兰夫人听了,又是心里一动,正想说话,就听贾环接着抢话说道:“那是宝二奶奶,若是换了母亲,看看老太太管不管你。就是琏二嫂子,不也是干赔嫁妆没得说么。”
兰夫人听了,遂沮丧的点了点头说道:“这话正对了,难不成我竟是比那个凤辣子更精明能干些个?还是有个自知之明的好。”
贾环方笑了起来。
果然停过了一些时,那史家就抬着东西,悄悄的过来与贾家说了,只说要寄存。
宝钗见是贾母的娘家人,也是不敢怠慢,让了座,心里却是犯了难。
那天贾母说的郑重,如今遇到她的娘家人,可能这般说话行事?
一时也是不敢擅专,也就赶紧领了人往贾母那里听吩咐去了。
贾母也是亲切的让了座,至于别的,贾母连磕巴都没有打,直直的就让抬了出去,贾府必是不能留的。
史鼎夫人是带了来的,与贾母哭诉道:“老姑太太好歹成全则个,两位爷那里传来的消息都是不好的,倒也备不住是传闻,但是也不能防备。都知道如今荣国府这里是个安全的,所以侄媳不争气,就带了来叫老太太帮着收着一些时间,待过了风头就带走的,和别人不说一丝。”
贾母听了只有难过的,想不到自己娘家也跟着败落了,遂忍不住问上一句:“到底是为了什么,素日见两位老爷勤俭的很,你们也不张扬,所用的都是不越矩的,听说针线都是你们娘儿们自己点灯熬油做的,怎么就一下子说不好了,感情是看那王子腾被陛下赐旨,所以就怕了么。陛下是最圣明无比的,有的事情他才判案子呢,没有的你们也不必担心,平白的叫别人说你们不稳重。”
史鼎夫人哭丧着脸说道:“老姑太太不知道,为着咱们家人口多,所以把个家产都分光了,两位侯爷也是一时急了,正巧谋了个肥差实职,故此冒领了些军功,贪了些油水。”
说到这里,史鼎夫人就吞吞吐吐的说不下去了。
贾母叹道:“原来如此,想来还有你们不敢说的,可曾闹出了人命来。”
史鼎夫人赶紧摇头:“那倒是不曾闹出的。”
贾母点头说道:“那就不太碍事,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天下就没有个不贪银子的官,要不就指着那些俸禄,家里可不就是纯纯的等着饿死了。想来陛下也是知道的,只要别招了他老人家的忌讳就好。”
史鼎夫人嗫嚅的说道:“两位侯爷也与那王子腾有些个揪扯的,还有南安王爷。南安王爷也就算了,是个好汉子,硬是抗住了,别人一字未咬。可是那王子腾和王子胜不是个好的,听刑狱的人说,已然是咬出了不少的世家,保不齐就有史家。”
说到这里,史鼎夫人经不住泪流满面起来,自己也是经得住穷困的,只是自己的女儿尚未嫁出去就遭了这祸,只怕那男家是要取消了这亲事了,倒是湘云没心没肺的,竟是嫁了一个好夫君,叫她如何不伤心。还有自己的爱子,也是正值建功立业的好时候,本想着过些时候再寻个妥帖的岳家,如今看来,谁家还敢嫁于他呢。不过就是侥幸之前结了一个岳家,听到风声只怕也要取消,所以千错万错还是自家贪心不足的后果。
贾母心里岂有不难过的,只得慢慢的开解道:“事情也没有坏到这个地步,不过既是你说的郑重,我就更不能留你的东西了。你糊涂,那王子腾家先前的罪名你又不是不知道,其中一条罪名就是私藏赃银。那赃银是哪里来的,不就是金陵甄家悄悄送来的么。他们自以为自己做的机密,可是结果如何呢,还不是被天家一发子查了出来,平白的两家各加一条罪名,多叫爷们儿蹲几年大狱罢了。我一来是史家的姑奶奶,二来也是贾家的人,为着两家好,所以说,这银子我也不便留下来。告诉你们一句好话吧,这箱子还是原封不动的抬回家里方是妥当。该来的总会来的,不该来的,你们也不必日日害怕等着。平白无故的添了私藏赃银的罪名,谁家也是担不起的。若是像王子腾他家那样,白白的将甄家的银子给用了,抄了还要给填补出来,你们是白给别人送银子使去么。况且使了你们也要加罪,赔了银子又赔了人,何苦来呢。”
史鼎夫人心里也明白过来了,遂红着脸行礼说道:“刚刚是侄媳一时急了爪子,还望老姑太太原谅则个。”
贾母也不笑了,只是点头叹道:“我并没有生你的气,只是想到咱们家备不住也不好了,心里难过罢了。当初我出嫁时候,那是何等的风光,再看看现在。还以为你们比大老爷他们聪明些,想不到……”
贾母心里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史鼎夫人哪里不难过呢,终究是在家里不敢显露于人前,如今来了贾母这里,索性就痛痛快快的哭了出来:“都是后辈们不争气,把个祖上的恩德都给耗光了。”
贾母也拿帕子抹着眼泪说道:“不怪你们,你们也是勉力而为罢了,都说富不过三代,真真如此。”
姑侄两人坐在那里肆意哭了半天,鸳鸯等人不能解劝,只得飞奔了去报了贾政。
贾政正在沁芳斋等着吃饭呢,突然听的下人来报,只说贾母哭的不能自已,还以为发生了多大的事情,吓得赶紧奔过去一看,才知道是史家来人,惹得贾母悲痛,心里稍稍放下心来,与贾母开解了开解,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