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深处,有两人跪伏在大殿之前,郑文坚无苗刀傍身,面上也再无从容,甚至连平素在这殿前时的憧憬尊敬也一丝不剩,只余满脸迷茫疑惑。
吴长明一脸苦笑,郑文坚作为游者联盟最幼一辈,可以说吴长明是看着他一步步成长的,灵元界里能在自己道路上一往无前的人实在难得,何况这样的人还在己方,眼见他遭受挫折,变成这副毫无自信的样子,吴长明心中并无曾经的忌惮与嫉妒,更无幸灾乐祸,只余痛心。
在刚才的时间里,吴长明已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毫无遗漏的叙述出来,而在一阵沉默之后,终于有一声叹息从大殿深处传了出来。
“文坚,我说过吧,你心乱了。”无感情的、没有起伏的声音响起。
“我……没有……不是……”在那位面前,郑文坚没有任何骄傲,因为他的一切都是殿中之人给予的。
“哎,就是这样,你不论在联盟之内、在灵元界之中,早已是独当一面的人了,你的道路之明晰,即便是我、也不敢说就能比你更清楚,但如果是因为我在你心中地位影响了你的前行,我不如早日归去。”
“不是的,大人,我……我……您、您要回去了!”郑文坚刚想辩解什么,却突然发现了那位话中更令他震惊的事情。
“我来自哪里,那几位前辈来自哪里,我们应该从没欺瞒过,我没有老吴刚才故事中尚华夜那样的经历,所以我终究是要回去的!文坚,如果说你现在迷茫,还能在这里获得短暂麻醉的话,但我走之后呢?你的定位又在哪里?”
郑文坚一副震惊的模样,似乎根本不相信那位他幼时就已在这里的大人、那位指引他成长的恩人,会在某一日离开他、离开这个世界。
吴长明无奈一笑,道:“文坚,大人总有一日会离去的,对于我们来说,这里发生的就是所有,但对于大人来说,灵元界的一切不过是历练。”
“历练……历练……我也只是、历练的一部分吗?”郑文坚瘫坐在地,双眼无神,话语细碎无力。
他早就知道、他早该知道那是必将在未来发生的事情,只是当他无法欺骗自己时,沉痛的未来依旧沉痛,而这份沉痛,还是压在他其实并没有外表那么强大的内心之上。
“历练?或许是这样吧,但是那之中所产生的事物与情感却不是虚假的,文坚,你的未来不会局限在游者联盟之中,去吧,下山去,去广阔的天地中,去看清自己的内心,我不会限制你了,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即便没有感情、没有起伏,但殿外两人都能从这番话语中听出激昂的情绪。
“大人,这是要赶我走了?”郑文坚攥紧双拳,强忍着不让泪水滴落,就如被抛弃的孩子。
“如果你想明白了,随时可以回来,就算我不在了,游者联盟依旧是你的家。”殿中人似乎仍在叹息。
“没有大人的游者联盟,就没有意义了。”郑文坚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擦干眼角晶莹,“如果这是您的命令,那我一定回去执行的,我会想明白的!”
郑文坚说着,向大殿中深深一躬,而后沿着下山的道路,缓缓没入了茫茫灵元界之中。
目送郑文坚离去,吴长明长叹一声,眼中更多落寞。
“老吴,你又在感叹什么呢?”
听着殿中人问话,吴长明又叹一声,道:“文坚此去,真能明白大人的苦心吗?不,他真能明白自己所想吗?”
“他对我太执着,执念会催人前进,但过度的执念只能遮住人的双眼,曾经在我的帮助下,他能找到道路,然而他终究是要靠自己的,每个人的道路独一无二,也注定在上行走时是孤独的,至少心灵如此!”
“只是文坚显然未能脱离大人的影子,把那当成命令的话……”想起自己这两个月的经历,吴长明是由衷希望自己的同僚能寻回自我。
“老吴,我啊,也不是什么事情都知道的。”
听得殿中人如是说,吴长明只能回以无奈地笑。
“文坚走啦,现在就说说你的问题吧!”
“是。”吴长明面色一肃,正了正衣襟,跪坐在地。
“看来我让你去见苟建名目的,你已经明白了。”
“是,盟主大人用心良苦,可笑我还以为是被大人抛弃了,真是惭愧。”吴长明埋首说道。
“我本来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却没想这个世界真在同一时代出了两个这样的人,大前辈的遗憾,也许真能由他们弥补呢!”殿中人言语之中似含希望。
“盟主为我们、为灵元界所付出的,我们绝不会忘记。”
“如果你们知道当年的事情……哎,现在说出来已没有意义,我们的目光应该看在未来之上。”
“请盟主大人吩咐!”
“你应该知道我让文坚当使者的理由,也应该明白苟建名那个地方还不宜公开在灵元界的目光之下,他虽然很努力了,但还是太弱小,所以最开始的接触只能由你来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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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不负所望!”听到殿中那位所说正如自己所想,吴长明也不禁露出了笑容,心中暗暗为苟建名感到欢喜。
“这只是第一步,现在的你不能为那种小事耽误太多时间!”
“是!”听得殿中传出的话语,吴长明心中一凛。
“明城的攻势加紧了,看来是想配合道城伤城援军快速击败我们。”
“什么!?”吴长明的震惊并非作伪,他在回到盟中之后就直接来了这里,根本来不及打听情报,所以也不知道前方的战事已有变故。
“你猜猜是为什么?”明明前方吃紧,但殿中人却似没有半点紧张,甚至还有心情给吴长明卖个关子。
“这……”在谢玉吉口中听过霞陨的事,吴长明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日的黑暗蔽空,如果是和界灵有关的话……
“看来你心里清楚。”殿中人似乎笑了一声,而后续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对那个人、对界灵怎样的,倒不如说,终于有一个能够将那无趣的重复改变的人了,正如我最早猜想的那样,‘他’没有看错人,或者说,尚华夜没有看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