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出油了!

正月十六摸黑出门时,白艳妮的棉鞋踩碎了薄冰。

三姨给的护身符蹭过结霜的玉米秆,符纸里包的竟是农药厂出货单。

她在十字路口烧纸人,火舌舔过的"林正茂"三字变成飞灰,落在张锦补了三次的棉鞋帮上。

回程遇见送葬队伍,纸扎的电视机糊着《渴望》剧照。

白艳妮突然发现抬棺人里有供销社王会计,他腕上的上海表正停在火灾发生时刻。

孝子撒的买路钱里混着粮票,年份全是1995。

白艳妮在谷雨前夜泡棉种,瓦盆里的碱水泛起彩虹色油花。

林正茂送来的农药瓶标签被水泡涨,保质期数字模糊成乱码。

她在窗台排开十二枚鸡蛋,第七枚壳上的血丝组成牡丹形状。

张锦扶犁的姿势像在推牌九,垄沟歪成借据上的字迹。

白艳妮挎着竹篮点种,弯腰时露出腰间的红布带——那是用三姨的旧嫁衣撕的。

林正茂的永久自行车陷在田埂,车铃铛里住进只早醒的蝼蛄。

"深了。"她突然用脚踢平垄台,"去年苗就栽在这道印上。"

腐殖土里翻出半截农药瓶,玻璃碴在阳光下折射出火灾那天的浓烟。

黄泥裹着鸭蛋摞进坛子时,白艳妮的指甲缝里沁进红土。

林正茂送来的花椒粒混着鼠药,在盐堆里伪装成星星。

她用竹签在蛋壳刻记号,第七坛的纹路是牡丹花,第八坛是燃烧的厂房。

"出油了。"三姨拍开泥封时,蛋黄流出的红油渗进桌缝,"这手艺能赶上合作社老师傅。"

白艳妮盯着油星在木纹里爬行,路线与林正茂的癌细胞扩散图如出一辙。

柳条抽在泥牛背上时,白艳妮的碎花头巾被风掀开。

林正茂站在供销社台阶上鼓掌,掌纹里沾着化肥颗粒。

牛肚子里洒出的高粱豆子被疯抢,她捡到粒染红的,正是赌桌上当骰子的那颗。

张锦在人群外磨镰刀,刃口映出白艳妮弯腰时绷紧的裤腰。

去年扎破她脚心的玻璃碴,此刻正在泥地里闪着农药瓶的绿光。

五月槐香压弯枝头时,白艳妮的钩竿够下了最高处的花串。

林正茂在树底铺开泛黄的《人民日报》,接住的花瓣正好盖住头版"大干快上"的标题。

张锦在灶膛添火,蒸笼里的槐花饭飘出汽油味。

白艳妮往玉米面里掺碱水,指尖染成淡黄色。

林正茂的假牙陷进槐花团子,金牙咬到藏在其中的银耳钉——正是三姨当年陪嫁的物件。

蒸汽蒙上窗玻璃时,她看见自己映在雾汽里的轮廓,腰身比去年臃肿两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