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和他拥有一样的高度,传达着某种共性的精巧脸部轮廓,切割最为完美的人造宝石也难以媲美的双眼和风格各异的衣装。不需要任何徒劳的证明或多余的解释,他们的身份已经彰显。有那样一个念头之间基里曼想要赶到他们中间,不需收敛力气就握住他们的手掌,不用低头或半蹲就看见他们的眼睛,但这份冲动转瞬间被另一重源自胸腔的颤抖盖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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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陪伴在他的父亲康诺身边,像三个从大理石壁上走下的巨像伫立在活生生的人旁边。在这一刻罗伯特·基里曼终于从第三人的视角看见了康诺·基里曼是如何地与如他一般的巨人相处的,那种强烈的异质感像砂纸刮过柔软的叶片表面,轻轻地在他心脏上方切割而过。
他们的存在让罗伯特感到自己正在被一阵不可抗拒的风浪推动着远离,从父亲身边,从参事厅,从马库拉格。
他走上前。
“你们好,”他听着自己的呼吸和流畅的话语,“听闻伱们是我的兄弟?”
说完他就开始后悔。他措辞中的疏远不合时宜,而他下颌扬起的角度或许偏高。
他的兄弟们转头看他,其中两人具有相近的蓝色眼睛,浅色虹膜赋予他们一种正在审视内心的冷峻之感,其中白发之人更多展现出某种冰冷的平静,而黑发中似掺有其他饰品的兄弟则有一种铁石的沉稳和镇定。相比之下,那个拥有黄铜般双眼的兄弟则对他的表现露出一个克制的皱眉。
“他是罗格·多恩,”黑发之人说,“这边的是安格隆。出于某种对自我的誓言,我一度决定要在见到我的下一个兄弟时将我所有的名号完整报出,接着在整理文件时我发现它们足够编纂成册。所以,我是佩图拉博。你呢?”
“罗伯特·基里曼。”康诺说,“我的继承者。”
塔拉莎·尤顿拉住了罗伯特·基里曼的手,温暖顺着他们接触的皮肤向上蔓延,她在小幅度的颤抖。不,这极度细微的颤抖来自他自己,而尤顿在帮助他找回漂浮远去的坚定,像一座浪涛中的岛屿。他想。
“也是我们的儿子。”尤顿说。
“当然。”名为佩图拉博之人毫不意外地说,“没有人打算否认这一点。很高兴认识你,罗伯特·基里曼。”
仿佛一重闸门被打开,基里曼的心放松了。热流快速地卷过了他,他的感官被允许去重新感受这个世界,因为浪涛无意将他卷走,而他的岛屿仍在他身旁,一座港湾建在岛屿边,深水在岸边的凹陷处承载船只,等待着他的启航或返航。
他看见那个金发的孩子在内务总管身边转来转去,背在身后的双手玩着自己桂冠上掉下来的一片绿叶,从繁忙的女人桌子左边转到右边再转到左边,嘴里念念有词。“它的甜柔的乐曲平静了海水的怒涛,也安定了我激荡的感情;因此我跟随着它,或者不如说是它吸引了我——但它现在已经静止了。啊,又唱起来了。”他背诵得像剧院里的演员一样抑扬顿挫。尤顿烦不胜烦,拉住了金发男孩的肩膀。
他眨了眨眼。
基里曼才有了要从尤顿手里抽出自己手掌的想法,那只小到仅能抓住他小半个手的手就无声无息地放开了。虽然如此,那道触觉停留在他手上。
他的思维快速地活动起来,全方面地打量他的兄弟,这次进行的工作不是测量,而是感受。他捕捉到一些模糊的印象词,从整体的感官中靠近这些耀眼而明亮的丰沛源泉。他们和他是多么的相像。
执政官嘉兰在他童年时就说他真像一个漂亮的小神像,他心里一直将这件事当做对自我的警示,顺便悄悄想嘉兰也是个蠢材和暴君。但现在他放过了这个形容。
他没有接受它。他只是知道这不可能。
他的兄弟们所拥有的表情是多么鲜活而生动,那些皮肤挤压时呈现的细小纹路、因为行走而被打乱的袍角,形制陌生的上衣那串一丝不苟扣起至领口的圆形扣子,黄铜一样的眼睛下方划过的微小创痕,站在他的视角上,罗伯特·基里曼看到一群和神像根本无关的同类,他们只需站在这儿,就带着他找到了一种实实在在的证明。
期待。他忽然读到这个词,同时从对方的身上和自己的心中,就像打印的针没有预兆地刺穿了纸。
“很高兴认识你们,我的兄弟们。”这个词出口时的回味如此悠长,基里曼伸出手,佩图拉博是第一个和他握手的。随后是罗格·多恩与安格隆。“叫我罗伯特就好。欢迎来到马库拉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