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只有你是站着的,佩图拉博。”
莫尔斯的手搭在他的特殊轮椅扶手上,灵能通过操纵杆经由操作系统注入轮轴,自动操控着轮椅行进的方向。
他的右肩上方架着一根激光炮管,而就用途来看,这根炮管暂且只是其顶部附加的那一盏探照灯的附属品。
佩图拉博跟着正在用两根手指推拉摇杆的多恩慢慢地往前走着。这条漫长的漆黑通道从努凯里亚的德西亚城君王殿隐蔽之处向下延伸,两侧储备的银甲武装在莫尔斯的探照灯照明之下偶尔地闪出一阵刺眼的银光。
“正常人可不会在身体安康能跑能飞的前提下,陪着真正需要修养伤情的人将轮椅的前进速度加速至三十英里每小时。”
“我不是人。”莫尔斯做出了他的常规回答,这引来一声稀奇的笑声,像是某块石头被逗乐的动静。
多恩晃了晃他的手指,这是他除了说话外能做出的最大移动幅度,不论如何,这块被纱布包裹的岩石的声音依然是不变的平静:“两年前我曾因此与佩图拉博发生争吵。”
“那是一件值得笑的事情吗?”佩图拉博不悦地打量了一眼旁边的高阶骑手银甲,即使隧道十足昏暗,基因原体仍然能够清晰地看清这些造物上的种种细节。他对这些古代科技遗物加以批判性的审视。
“不。”多恩说,“我不知道我刚才为什么笑了。”
“我相信罗格·多恩拥有和多数人不同的微笑触发机制。比如我相信这架轮椅能够赢得我们第七军团之主的一丝笑容,但他却当场开始询问发热的炮管是否会对使用者的肩膀表皮造成损坏。”
莫尔斯伸手拍了拍依然微微发热的激光炮管。数分钟前,这根炮管刚刚用激光切开君王殿的伪装墙壁,允许两名原体和莫尔斯进入努凯里亚这条无数年不曾有人通行的、积满浓厚灰尘的密道。
“他就是这样。”佩图拉博说。
“好吧,让我来介绍一些真正好笑的事。你们两个绝对想不到我告诉帝皇他最好来看看他的两个木乃伊子嗣时,他说了什么。”
“什么是木乃伊?”
“这是一个新的问题,还是对我的问题的回答?”莫尔斯摇了摇头,往轮椅中的黑色软垫中靠了靠,“这项文化的起源可以追溯到数十个千年前人类尚未迈出母星的旧泰拉上。人们用布条缠满死尸的全身,作为丧葬仪式的一种。”
“他们相信人死后灵魂不会消亡,于是用防腐材料收殓尸体,填充香料,以示对死者的敬意。”佩图拉博说,“在泰拉大图书馆的丧葬习俗档案中有这一条。”
罗格·多恩转动眼球,看着自己缠绕纱布的手臂和腿,随后继续平视前方,观察着这条长长密道的前方是否存在不利于轮椅通行的起伏:“哦。所以帝皇说了什么?”
“他们不会死。”
“帝皇是对的。”多恩评论道,“我们确实不会死。”
佩图拉博刚皱起的眉毛因为多恩的话又舒展开来。他沉默了一秒,说:“但他还是来到了努凯里亚。”
“是,”莫尔斯伸手,指节敲了一下旁边的银甲,一些昆虫四散逃跑的悉悉索索之声快速扩散,很快消失在泥土之中。“一位令人琢磨不透的统治者,对吗?”
“你能理解他。”多恩肯定地说,注意到莫尔斯手上缠着的黑布,陷入了新的思考,“伱用布条缠满全身,也是在模仿木乃伊吗?”
“这是他偷工减料的证明。”佩图拉博说,“你不会想知道那些布条之下是什么。”
“是的,我确实理解他。”莫尔斯耸肩,收回他的手,藏进黑袍的布料褶皱。“所以我让他以人类的身份来。而他熟练地抓准了最令人瞩目的时刻,从凡俗万众之间渐露光辉,牵动气氛并使之达到一个极点后,让真正的恢弘金光注入其神圣的躯壳,以金冠冕标识其寰宇天下独一无二的至尊身份……不论这让他看起来像是自凡人而成的光明神只,抑或从远古落入平凡沙尘的天生圣王,他至少证明他能够站立在人类的立场上。”
佩图拉博将手搭在罗格·多恩的轮椅靠背中央,他在帝皇显出真形之时,就明白了这位人类君王以这番形态现身的意义:“安格隆本就已决定追寻理想,投入大远征的行业。他会遵从帝皇的命令。但此次过后,他还会敬爱我们的父亲本人。”
“这是一次计谋吗?”多恩问,“在你们的叙事角度中,我能得到这个结论。”
“可以算吧。”莫尔斯发出一声轻笑,轮椅压碎了一些小型啮齿动物的骨骸,“帝皇具有千百种面貌,那些都无疑是他的一部分。然而他往往不能想起,人类之主并非总是他最有力的那一重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