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国王大叫。
阿什福德双眼又盯上了他那头顶的睡帽。
……对魔法幻术的抵御作用……
吹笛人又变出一股风来,这回把国王的睡帽吹跑了。
“不碍事!不碍事!”国王兴高采烈道,“他向我保证,等到了他家里,睡帽要多少有多少。”
阿什福德松开国王的胳膊,踏着雪,顶着风,跌跌撞撞跑回去捡帽子。睡帽躺在雪地里,雾蒙蒙的灰白里一点明亮的鲜红。
……对魔法幻术的抵御作用……
他想起自己对威利斯兄弟俩某一位说过,若想让法术显灵,魔法师必要靠自身意志刚硬。他这会儿怎么想起这话来了?
他默想到:置月于我双眸,月华皎皎,褪小人所布假象。
月亮如一轮伤痕累累的白玉盘,突然露了脸——不在天上,却在别的某个地方。假如非要说清楚在哪里,他会说是在自己的脑海里。这感觉并不美好。他所能想到的一切,他所能看到的一切,只剩下月亮的脸,如同薄薄一片陈尸遗骨。他忘了国王,忘了自己是个魔法师,忘了索恩先生,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他忘了一切,只记得这一轮月亮……
月亮消失了。阿什福德抬起头来,发现自己站在雪地里,不远处有片黑乎乎的树林,自己与树林之间还立着一位穿睡袍的瞎国王。他止步不前的时候,国王肯定继续往前走了。可没有他指引,国王迷失了方向,害怕起来,大叫着:“魔法师!魔法师!你在哪里?”
那片树林在阿什福德眼里已经不再像个值得向往的所在,这会儿已恢复到阿什福德最初发现它时的模样——邪恶,难测,非本土凡物。至于那几缕光芒,这会儿几乎看不到了;无非是暗影中几个白点子,除了说明房子里住的人买不起蜡烛,也再没什么别的意味了。
“魔法师!”国王叫道。
“我在这儿哪,陛下。”
他默想到:赶蜂群近我耳,蜂爱衷言,破小人话语欺瞒。
一阵低声嗡嗡响占据了他的双耳,盖住了吹笛人的乐曲。这声音特别像一种语言,阿什福德觉得再多听一会儿就能听懂了。声音逐渐大了,占满他的脑海,填满他的胸腔,手指头尖儿、脚指头都不留空当;就连头发都仿佛通了电,皮肤也阵阵发麻,随着嗡嗡声打战。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到恐惧,以为嘴里也挤满了蜜蜂,皮肉底下、耳朵里面、肚肠深处,也满是蜜蜂嗡嗡飞舞。
嗡嗡声止住了。阿什福德又能听见笛声了,可那笛声不像先前一样甜美,听上去也不像是在讲述他的人生了。
他默想到:喂盐巴入我口,防小人以蜜之甜相悦,以土之涩相厌。
咒语的这一段似乎没有任何效果。
凿铁钉入我掌,掌不能动,不应小人所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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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老天哪!”阿什福德尖叫起来。他左手掌心一阵钻心的痛。当疼痛过去(和来的时候一样突然),他再也不觉着自己必须朝树林那边走了。
藏我心于不为人知处,己所欲,唯己所有;小人无从下手。
阿拉贝拉出现在他脑海里,一如往昔他见过无数次的模样,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坐在客厅里,周围宾客有说有笑。他把自己的心交给了她,她接过来,悄声不响地放进了裙衣的口袋里。这一举,谁也没有发现。
随后,阿什福德将整套咒语施在国王身上,最后一步是将国王的心也交给阿拉贝拉装进口袋收藏。以旁观者的身份观察魔法起效是很有意思的。可怜国王他脑海里奇闻怪事见得多了,突然出来个月亮根本不以为怪。蜜蜂他倒是不怎么喜欢,事后还不停用手轰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