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镇和宝鼎村本就是这碎边鱼儿风馗首的伤心地,虽冒着恶劣天气也走的决然,头裹着白布一边走一边发狂大笑,连滚带爬,世人都以为他是疯了,窝在屋里透过窗户看这早该死的娃儿一路投天障山去。
风馗首生下来本白白胖胖讨人喜欢,偏遭父亲被元灵害死,也是冲突了仙家,所以娘亲去了,原瞧他顺眼想认干儿子的也多不敢接手收留,不然还能落到一个老迈穷酸秀才手里?!渐长大,老秀才也惨死却成了孤儿,苦命挣扎多做些没脸皮丧尊严的活计,更是给绮梦轩打杂混饭,后来远近更加不待见他。
谁叫生活逼迫,指头大的孩子无依无靠还指望干体面活轻轻松松挣到口食?!世人哪知道困顿小子的苦楚,只站着说话不腰疼尽瞧不起挣扎活着的风馗首一个劲憎恶他,连同为穷坯子干脏活儿苦活儿累活儿的同道也不周济帮扶他,硬生生排挤他,总有点逼他去死的味道。
到绮梦轩做事讨饭原是风馗首的意愿么?还不是远近都不给他活路,有甚么事也不给他做,一丝机会也不给,就算他比别个更卖力更认真更听使唤还是讨不饱一日三餐,最后只能投了绮梦轩那冠冕堂皇的淫窝里去做事,才叫远近更加瞧不起他。
说这绮梦轩是什么地方?不就是和迎仙搂并名儿一楼一轩的所在么。绮梦轩号称连仙家过客都勾得住,全仗了里面数不胜数的貌美女儿种种花样。仙门镇远近对这个闻名云州的绮梦轩爱恨交织,恨自己不够资财一入这销金窟翻云覆雨享受仙家般的待遇,却爱绮梦轩引来的大把财源。
寻常人家再怎么勤勉赚钱,也不够进去快活一夜的。
风馗首入了这勾栏之地,还是承了衣姐姐的大恩,不然也开不得眼界。他现在也不明白,衣姐姐终日躲在宝鼎村破屋里足不出户,怎有如此大面子让他到那等花花世界去渲染一番。
仙门镇远近曾戳风馗首脊梁骨道:“到绮梦轩浸染,怕真要烂到骨子里成一滩烂泥,以后怕是一辈子也扶不起,可惜老秀才白白喂养几年,现在看都是白白做傻事。这样的人活着还不叫一个多余?”
风馗首人面前低头走过,恍如过街老鼠,他不知仙门镇远近为何对他有如此多的意见和指摘,那些指摘他的恐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反正就是眼见着就想戏弄嘲讽几句心里有一股盼他死的鬼怪念头,想来许是因为原先他也应该是仙门镇的人吧!他家的宅基可不就是被奉为圣地的迎仙楼么。
到了无人地段风馗首方敢抬起头嘴里骂道:“这帮孙子横竖看我不顺眼。赌咒要我死小爷偏不死!说别人到绮梦轩堕落!我看是羡慕自己没那好福气,入不得那花花世界。等我哪天站起来,我定要把你们每一个都彻头彻尾上下十八代骂个遍,还得把脸上吐口水让他们记住这个耻辱教训。”
碎边鱼儿风馗首身影裹在层层风雪里,模模糊糊,渐渐出了宝鼎村。村尾,一间破落院子前门敞着,门口一个灰白麻衣的女子靠在门边,眼见着风馗首狂笑着出宝鼎村,一双眼睛闪着一丝深邃,毫无半点嘲笑也无眼见可怜的悲悯,只平静目送那道挺直腰板的身影走远去。
待视线里全是白雪,地上深深浅浅的脚印也不见,女子才关门回屋嘴里轻道:“以前教你的都记在心里么?也罢,放你出去走一遭,回来好歹也不会是污泥臭水里翻滚的泥鳅了吧!”
这边女子关门,风馗首就回望,却看不穿风雪,只觉白茫茫一片,猛擦一把脸上雪花呢喃道:“衣姐姐也不出门送我一程么?这下可真没半点牵挂了!”
风馗首阔步走起来,当有了勇气走出仙门镇,才发觉自己心境一下开阔。许是仙种魔子显化,他自觉生龙活虎肚子也饿得缓慢身体热度在寒风里也不见消减,手脚温热冻也不僵。当下快活吼一声,朝着天障山去了。
他本就要投天障山大龙帮的,所以满心悲怆就去了,倒也有穷途末路落草为寇的意思。他不求在大龙帮混出点名堂来,只想找个抡拳头讲道理的地方安安静静过几年,等自觉资格够了,再投飘渺山去,现在就要他跪在飘渺山山门下给仇家磕头,碎边鱼儿再如何没脸没皮也做不出这等事情。虽然有卧薪尝胆的智慧却没有受胯下之辱的心智,所以这边鱼儿先要到大龙帮这等粗鲁地方砥砺几年。
大龙帮帮主叫钱大龙,有一手硬功夫为人凶悍却箩筐般大字不识几个,当初占山为王扎寨建帮,绞尽脑汁也憋不出个响亮名号来,后来实在不愿多想一拍脑袋哈哈大笑道:“老子叫钱大龙,奶奶个熊就叫大龙帮,谁他妈敢说不霸气,老子一掌劈碎他!”
下面小的连呼:“霸气霸气……”这就定了,没想后来这大龙帮还真成了一条毒龙,一般英雄侠少拿这毒龙没办法,被钱大龙一掌劈死的想杀他建英雄功名的蠢才不计其数。
所以这个钱大龙不简单,大龙帮也算凶名满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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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馗首行一整日,远远看见天障山白皑皑一片卧在前面,脚下一加力,飞奔过去,正觉得肚子咕咕响,也饿的要命。他本要先钻到山里躲一夜第二天再寻大龙帮山寨所在,不想行到前面见有火光升起,似有人烧烤将要熟了,这边鱼儿立刻住了脚。
放眼看过去,夜色里火堆旁坐着一个裹着皮衣的男人,火上架着一只烤的油脂直冒的山兔,直勾得风馗首咽口水。
“反正也要入山当山贼强盗了,不如先寻这人演练一回。钱财就不要了,把他那只香喷喷山兔夺来吃,一边烤火,留他在一旁看着我吃得香,自己咽口水!”风馗首握了握拳头,感受到史无前例的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