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晴怪道:“这幅图却是何人所绘?”
凌钦霜摇头道:“绘图之人为民请命,不管是谁,都是好样的!”借着火光,又去看那书册,见扉页写着《杀人录》,心中不禁一震。他将那本书册翻了几页,但见内分皇族、士、农、工、商、江湖、蛮夷七卷,除农、工、商三卷之外,余卷均记载着许多人名。其后概述各人生平,大多是些凶残狠毒、道貌岸然之辈,其中尤以士、江湖二卷为甚。最后朱笔勾勒,于某年某月某日某地杀之,缴金银多少,自用多少,甚为详细。而农工商三卷大多平民,无名无姓,合而记之,但十之七八最后批注:“荒村饥民也。不杀亦难久活,无疾而终,孰与杀之?”
凌钦瞧着这些批注,心头不觉感慨,不忍再看,径自翻到末页,见上写道:“余此生铁棒纵横,银风嗜血,犯案三百六十三起,杀人一千二百有七:官吏三百七十一,平民七百五十三,武人八十三,得银一千五百三十万两七钱,金八百七十万两,自用银二十两三钱,剩余皆作建棺之用。二老养育之恩,天高地厚,夫妻恩爱之情,天长地久。然吾无能,令爹娘妻儿生时贫苦,未尝太平一日也。爹娘手绘《流民图》请命,反死于恶吏之手,此孩儿之至不孝也;小莲沉疴久矣,独带兰儿,此隆之大过也。特此立誓,斯人虽逝,亦必得享人间大富大贵!杀人有愧,至孝无悔!”
最后八个字墨迹尚新,字字刚劲,想来是为后来补上。
凌钦霜合上书册,只觉其重如山,双手只不住地颤抖,喃喃念着“杀人有愧,至孝无悔”这八个字,大生悲惨之感,一时嗟吁不已。婉晴念及双亲,眼圈亦不自禁红了。
就在此时,忽听尤隆哽咽说道:“兰儿,你好好去吧,爹娘都去了,你也活不成了……”
二人听了这话,双双大惊。他二人自入洞以来,为洞中所见所摄,一时都忘了兰儿,此时回过神来,却见尤隆伏在那半盖棺旁,微笑道:“……有娘在你身边,莫要害怕……”但见他用断肘托起兰儿,便要放入棺中。婉晴大叫一声,纵身抢了上去,推开尤隆,一把夺过兰儿。暗淡火光之下,却见兰儿双眼凸起,舌头卷出,竟已死了多时,想是在二人进内洞之前便被尤隆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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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晴二人不觉又是痛惜,又是惊怒。婉晴失声道:“你……你竟忍心杀死自己的女儿!”
尤隆喘息了几声,横了她一眼,道:“我不杀她,便让她独活于世,受人欺凌、忍饥挨饿么?又有谁来照料她?”
婉晴道:“我们都会照顾她的!”
尤隆冷笑一声:“我尤隆岂是摇尾乞怜之人?”
婉晴叫道:“那你干么向我磕头,求我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