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无日月,只靠洞孔火光之明灭计算时日,想来应是石壁之后有人操控灯火燃熄。每日辰巳时分,便有人来送饭,跟着接去早一日的碗筷。婉晴明知送饭之人又聋又哑,却也忍不住大骂。
如此苦挨了半个月,这“补天裂地手”果然神奇,凌钦霜断骨之伤基本痊愈,木棍也已除去。但其间阴阳龙战之苦,却几乎无日无之,短时一两盏茶,长时足有三四个时辰。凌钦霜不愿婉晴担忧,无论白日发作,抑或半夜痛醒,都竭力强装无事,任真气在体内狂冲乱绞,也只默不作声。如此折磨,可谓前所未有,直是生不如死。
有时婉晴或在钻研医道,或已恹恹睡下,一时未有所觉。直至凌钦霜痛得蜷缩于地,脸色忽红忽青,终于惨叫声起时,婉晴方自惊醒。见他这般情状,恨不能代受其苦,唯有伏在他身畔,泪流不止。过后百顺千依,精心相侍,偶尔板起脸来,令他不许死撑。凌钦霜面上答应,下次病发,却依然如故。
而这十几日之中,武摩罗却始终如老僧入定一般,不动不言,不吃不喝,有时甚至连呼吸也无。若非尚见他心口尚在微微跳动,几乎与死人无异。婉晴知师父正在冥思医治之法,心下焦虑万分。
这日尚在睡梦之中,忽听得武摩罗连声大叫:“有了,有了。臭小子,乖婉儿,快醒来!”叫声伴着铁链啷啷声响,又是兴奋,又是急切。
霜晴二人登时双双惊醒,向他瞧去,不禁大吃一惊。原来武摩罗虽然年迈,却因内功精湛,须发本只略现灰白,不想此刻竟已尽成霜雪。他将头发捋向两边,垂下手时,见指间千丝万缕,尽是一捋而落的白发,也是一呆,又捋得十余下,粪池中漾满了雪丝,头上已然萧疏。
婉晴心痛难抑,一头扑到他怀中,低低啜泣。武摩罗却嘿嘿笑道:“别哭别哭!去把木棍劈成长一寸五的细签子,再将之穿空。”
婉晴奇道:“却是做什么?”
武摩罗不耐道:“不救你小情人,还能做什么?快去快去!”
婉晴喜道:“要多少?”
武摩罗道:“至少一百根。”顿了顿,喃喃道:“当年若想到这法子,畜牲也不会死了。”忽又疯吼道:“畜牲死活关我屁事!可怜的阿湘,却也随他投缳……”
婉晴一颗心都在救人上,也没再理武摩罗说些什么,笑吟吟地将那些固定断骨的木棍聚到一处,然后用凌钦霜的剑切割起来。凌钦霜手脚尚不甚灵光,便只能在旁协助。他二人手脚虽快,但让签子满百,也足足花了个把时辰。待要将之穿空,却更是难上加难。木签本已极纤极细,用力稍重便即折断,何况将之穿孔?这等精细手艺,便非婉晴来做不可。她用凤钗、发簪小心翼翼地穿刺,只累得臂腕酸痛,头昏眼花。然而,饶是她女红手艺极佳,百支木签最终也只做成了十余根,其余的尽都折断了,二人无奈唯有重新制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