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贵妃悠悠转醒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自己苦求了几日也见不到的铭轩帝的脸。
“皇上——三郎,三郎……”何贵妃悲声呼唤着铭轩帝,面上的难过不似作伪,一时间竟让铭轩帝不自觉地将心软了下来。
他痛心地道:“朕说过要查清楚原委,在查清事实之前,朕不便见你,待查清了朕自会召见你。你这又是何苦!”
何贵妃柔弱地哭着,伸手拉着铭轩帝的手道:“皇上真的以为臣妾就是那心肠狠毒之人吗?那些人说什么,皇上就信了?焉知不是那起子小人,见臣妾的母家倒了,墙倒众人推,合起伙来污蔑臣妾?”
铭轩帝见她犹在为自己辩解,忍不住叹息了一声道:“阿欣,你扪心自问,朕对你是何等优待,一应吃穿用度,远胜于朕的皇后乃至先皇后!朕刚刚登基那几年,为了不叫鄂楚胡家把持我郑家江山,早就同你说过,日后太子之位定会给你的儿子。朕已经圈禁了胡氏的儿子,你,你为何自作主张,要将阿赟和他的孩子都赶尽杀绝?”
何恕欣鲜少听铭轩帝叫她的小名,一时间竟愣住了。
他都知道了?不,不可能!当年的稳婆早就死了,家眷也被自己的弟弟清理干净,一点后患都没有,他不可能知道。
她呐呐地道:“不对,不是的,我没有!”
铭轩帝按了按额头道:“朕不便同你多说,如今一切证据都已经追查完毕,只等三司呈奏结果。朕不会对你如何,但是,若要继续做这个贵妃,便是朕答应,天下人也怕是不答应了。”
何贵妃听了这话,便如同五雷轰顶,一时间脸色煞白,他这是要让她去冷宫?那跟杀了她又有什么区别?
“三郎!臣妾陪伴您二十几年,为三郎生育了两个儿子,还夭折了一个公主!若公主还活着,现在已经有十岁了三郎!皇上!臣妾不能去冷宫!”她拉着铭轩帝的衣袖哭道:“三郎!皇上!皇上真的要如此绝情吗?”
铭轩帝沉痛地道:“不是朕绝情,而是你!你做得太过了,为了叫恩哥儿当太子,你连德妃的儿子也不放过!那孩子,那孩子在我眼前被马蹄踩断了脖子!你叫朕如何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那时他怒极了要灭了所涉人员的满门,还是德妃哭着劝自己,就当是为了德哥儿行善积德!可她呢,事成之后,让何柏犀亲自下手斩草除根……
她远不像外表看起来那般柔弱,亦不似胡氏那般清雅高贵。
是的,她学了二十年胡氏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但实际上,论胸怀人品,竟是半分都不如她。
至少,胡氏没有如同她这般狠心辣手。
何贵妃见铭轩帝动真格要治自己的罪,一时激动起来,抓着脖子上的裹带拼命扯着,哭道:“既如此,臣妾还活着作什么?不若当即就去了,倒省得在皇上面前惹皇上不痛快!”
铭轩帝直觉得头痛不已,叫着人道:“来人,好生按住她,若贵妃娘娘伤了自己,你们这些奴才统统提头来见朕!”
女官们七手八脚地按住何贵妃,一边轻声细语地安抚着她,一番折腾下来,何贵妃到底有些力竭了,也总算是安静了些。
这时,太子郑承恩提着一个食盒进来,将食盒放在桌上,先向铭轩帝行了礼,这才走到何贵妃身边道:“母妃,你的伤可好些了?儿子事多,一早才忙完了便听阿弟说了,这才赶过来看您,儿子来晚了。”
何贵妃原本被宫女半是控制着半是安抚着,根本就动弹不得,如今见到大儿子回来,便如同见了救命稻草一般,抓着他的手就哀哀哭泣了起来。
“恩哥儿,呜呜呜……”
太子用手轻轻拍着何贵妃的背,温声劝慰道:“阿娘,好了,先别哭了。父皇也是没办法,阿娘要体谅父皇的一片苦心才是。”
何贵妃继续哭道:“阿娘不想去冷宫,不想让人看阿娘的笑话……如今你祖父他们都下了狱,阿娘再去冷宫,日后你和你弟弟若遭人算计,阿娘要急死啊……”
太子难得今日耐心满格,继续温和地劝道:“阿娘急糊涂了,又不是天塌下来了,这不是还有父皇吗?父皇最是公允,阿娘莫要忧心,儿子们也不会放着阿娘不管的。”
一番劝慰下来,何贵妃的哭声总算是渐渐停歇,恰好这时宫女端来煎好的药,太子伸手接过来道:“我来喂阿娘喝药。”
少倾,待太子将空碗交给宫女拿走,铭轩帝见何贵妃终于平静下来,在儿子的温声软语下也乖乖喝了药,顿时心里好受了许多。方才一番争论,喉咙里干涩发痒,此时便忍不住咳嗽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