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殿内叫嚷不息,唇枪舌剑你来我往间御史与左右谏议大夫等人甚至混战对骂起来,直言何岳笙乱臣贼子越俎代庖,应当以四足鼎烹而杀之。
郑晏舒看着这一殿之中文官武官都开始互相对喷,甚至有那么几个已经拳脚相向开始互殴,一时间张口结舌,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皇太祖母已经开始揉太阳穴了,若是她乏了要休息,就无人替自己申冤救命了!
这人一旦开窍,那就开窍得厉害了,郑晏舒一看殿里乱做一锅粥,连忙向前几步扑在崇安太后的脚下,将声音提高八度,悲伤也加深了九成,面上涕泪横流,嗷一声穿透了整个慈恩宫。
一时间众人被这一声哀嚎打断了施法,两边都愣住,听着那一声又一声的哭嚎。
袁无错和莫应星二人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这郑晏舒还有这么演技超群的时候,这一声又一声的哀哭,竟把满朝文武都镇住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好了,都是读了圣贤书的人,吵吵闹闹成什么样子,今日还是太后生辰!”
铭轩帝终于出声,声音不高,但足以穿透整个大殿。
郑晏舒的哭声戛然而止,但依旧不停抽泣,他这几年过得是颠沛流离心惊胆战,时时生活在死亡威胁之中,此时一假哭起来竟真的带动他的伤心,便从假哭演变成了十成十的真哭。此时虽然声音歇了,那眼泪依旧像不要钱的泉水一般往外涌,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崇安皇太后看着那一双哀切的泪眼,心里也不由得恻隐起来。
“皇上,哀家虽年纪大了,但听一听他人冤屈也是无事的。今日既然是哀家的寿辰,这孩子有冤屈,看着可怜得紧,他肯告知我这个太祖母,说明我这个老婆子还是比较公允的,就让他说完,皇儿看这样可好?”
铭轩帝恭敬地道:“儿子依母亲所愿。”便转身道:“从即刻起,谁都不许打断他的话。”又特地对哭得凄苦无比的郑晏舒道:“你只管说,太后可为你做主。”
开什么玩笑,天师替他算过,圣德有亏,天降而罚,最后可转圜的时间就剩这一个月了,不管郑晏舒说出什么来,若能为他解开这个“亏”在何处,让他及时弥补,让他修仙之路得以圆满,他就一定要保他一条命。
郑晏舒虽然抽泣,声音因悲伤而时高时低,但因豁出去了反而越说越勇,直接放出来一个惊天霹雳,将满朝文武惊得目瞪口呆。
“我祖父与武定侯说,十五年前他们合谋诬陷了先太子殿下!武定侯小妾的远亲在太子府做嬷嬷,巫蛊娃娃是何丞相安排的,叫那嬷嬷将巫蛊娃娃偷偷藏在太子妃床下。事后武定侯趁那小妾出门礼佛,让人做成个坠崖的样子灭了口——此事武定侯夫人也知晓,她因有愧自那年起便不问世事,只吃斋念佛,妄图向神明祈求赎罪;还有那通敌书信,是何丞相与我祖父宣威侯一起找人模仿笔迹,在查抄先太子书房时临时盖上的太子印鉴!”
“因那金吾卫首领闻听查看书信时,发现那印鉴的红泥沾了一些在手上,便向我祖父禀告,没想到不出四月便被灭口!何丞相要斩草除根,让人放火烧死了闻家母子四人!”
郑晏舒道:“就因为我听到了这个惊天秘密,我祖父,他就在饭菜里下毒要杀我啊,呜呜呜!皇太祖母、皇上,人都说虎毒不食子,我可是他的亲孙子,他把我送到外地不管不顾,后来我好容易回府了,他就要灭我的口啊,呜呜呜呜……”
皇太后端坐于堂上,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惊得浑身晃了一晃。
她就知道,那么板正俊朗、那么孝顺乖巧的孩子,怎么能轻易就被那宣平侯教坏呢!她暗地里也查过宣平侯,他们那时走得比较近,太子若有反心,为何宣平侯府什么都查到?
她就算再讨厌胡皇后,讨厌她那高傲冷清的性子,也讨厌不起自己的孙儿来。鄂楚胡家对皇儿助力颇多,那嫡长子又确实是一等一的好人品,一口一个祖母叫得不知道有多乖巧!
当初说孙子巫蛊诅咒自己的皇儿,还通敌叛国,她伤心得几天几夜睡不着——没想到都是嫁祸!是栽赃!
铭轩帝也好不到哪里去:证据确凿的事,怎么就是冤案呢?圣德有亏,竟亏在此处?
何丞相急急辩白道:“皇上切勿听信此等黄口小儿胡言!一切都是他自己臆想,根本就无从佐证!简直是含血喷人!”
严尚书慢条斯理地道:“丞相大人说的对啊,当年涉及此案的人不是满门死了,便是满门灭了,确实早就死无对证,丞相真是好手段,两位侯爷真是好手段啊!”
武定侯脸涨得通红,道:“那是巧合!这世间生老病死何其正常,什么叫我们的好手段,你不要血口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