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无错微笑着并未做声,他一个侯爷,皇帝的哥哥,养尊处优的,什么茶叶没有喝过,犯得上来讨他这一口粗茶?
两人相对无言坐了一阵,宣平侯喝完了两盏茶,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道:“敢问袁参将近来在忙些什么?”
袁无错道:“不敢当,不过是按时当值,下值回家歇着罢了,侯爷唤我一声子成便好。”
宣平侯:“子成,倒是个好字,无错而成。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袁无错笑笑道:“那是自然,人生短短几十载,我等既非圣贤,则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事情做得好不好,是对还是错,这世人看法千千万万,众口难调。故而万事遵从本心即可,何必那么拘泥与圣人圣言,对得起自己的本心即可,所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侯爷您说对吗?”
宣平侯也笑着道:“子成年纪不大,见识果然与那些纨绔子弟不同,我这里有个难题,不知道可否与你探讨一二呢?”
袁无错忙道:“侯爷折煞小辈了,谈不上探讨,愿为侯爷解忧。”
宣平侯道:“前些日子,我有个侄孙因惹了祸事,原本是避祸在家的,后来阴差阳错他探听道一桩密辛。”
他观察着袁无错的表情,见他面色渐渐严肃,心里十分满意道:“他不小心听到有人说,十四年前有一桩惊天冤案,但也只是听说而已。这桩冤案被他偷听,再加上他惹的祸事,十有八九能让他的长辈大义灭亲舍了他。”末了他道:“我一个残疾之人,虽然挂着个侯爷的名头,到底不好管那宫中之事和别人家中之事,只可怜那孩子惶惶不可终日,想救他一条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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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无错心惊不已,但面上不显,他仔细思考了半晌道:“侯爷贵为皇亲,尚且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凭什么就认为子成一个粗人能解决呢?”
宣平侯道:“你就别与我打哑谜了,我虽不问世事许多年,不代表我不知道这汴梁城都发生了什么事。”他脸色忽然难看起来,道:“你可知,我这双腿是如何没的?”
袁无错愣怔一瞬,不知道这件事与他刚才问的那件事有什么联系,但好歹还是问了一句:“侯爷的腿……?”
宣平侯笑了一声道:“我这双腿,便是因那皇位而没的。哈哈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从马上摔下来,刮破皮肉而已,最后竟溃烂至骨髓,逼得我不得不断腿求生——汴梁名医者众,竟然救不了我这一双腿,是不是非常不可思议?”
是赤藿芦,袁无错心惊。虞伯伯为他剜肉清腐的时候曾说过,宫中有人曾中过这种慢性毒,但因为年代久远无人追究,只有他钻研医术,在查阅起居注的时候发现过这件事,但是他没有说受害人竟是眼前的宣平侯,曾经的天之骄子,皇位的候选人之一。
宣平侯见他不发一言,便道:“你肯定知道了吧,是赤藿芦。我果然没看错你,年纪轻轻,阅历不浅。”
袁无错道:“侯爷,我之所以知道这赤藿芦,是因为我也中过这种慢性毒。前几年有刺客潜入莫将军府,被我与莫应星合力击杀。我被那人所伤,伤口连日不得痊愈,腐烂发臭,最后请名医替我剜肉清腐,烙铁灼烧,这才没有危及性命。”
宣平侯恍然道:“竟是如此,我那外孙女可有受伤?”
宣平侯的外孙女便是莫应星的大嫂林氏。
袁无错道:“侯爷放心,大嫂安好,几个侄侄女也都好好的,没有受到波及。”
宣平侯叹了一口气道:“那就好。”末了他又转而问道:“我今日所说之事,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袁无错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见他目光灼灼,好似有千万句话要说,又好像在等着他的一句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