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得楼来,秋官儿正在画一幅北雁南飞图。任他一个人坐在榻上,竟是半个眼风也不给他。
良久,秋官儿要收笔了,正抬着印往上印一个“秋”字,太子总算按耐不住,凑上前道:“可是画好了?”
秋官儿被他这么一挤,盖上去的印往前滑了两寸,那章便不成样子了。
他索性把那寿山石的小章往旁边一扔,一脸无奈地望着太子:好好的一幅北雁南飞图,被他这么一搅和,算是毁完了。
太子一见这阵仗,哪里还不知道自己闯祸了,立刻往前一步指着那画道:“你瞧这雁,也忒肥壮了些!哪有避冬的大雁还如此之肥硕的,早就累得瘦了。”
秋官儿抄起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太子干笑了两声,脸皮一厚,光棍道:“是我错了,我等你半日了你连看都不看我,我这不是着急了嘛。”
说完便不顾秋官儿那挤兑的眼神,直接上前去,动手动脚。
过了半晌,太子倚在榻上,怀里是闭着眼和衣而卧的秋官儿。他轻轻拈了一缕秋官儿的头发,思忖良久方才状似无意地问道:“你可有负过什么人?”
秋官儿早就发现他今日的不对劲了,方才上楼时就满脸的心事,他只装作不知,等他自己开口。这半天他才开口,竟是比以前沉得住气了些。
“怎么没有,如今我这样,没有考功名,没有成家,没有为家中传宗接代——哪样不是倒反天罡,哪样不是负了父母亲……”原本他声音还有些懒懒的,说到后面半句,声音竟是低沉了下去。
太子忽而想扇自己嘴巴,但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总不好当做没问过。他心里有愧,亏心得厉害,只得低低对着秋官儿的耳朵说道:“终究是我对不住你。”
秋官儿闭着眼笑了笑,很是落寞的样子。
太子咬咬牙接着问道:“若,若许多年前你负了一人,那人因你而死。十几年后,你,你又看到了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那时,你当如何?”
死一样的寂静。秋官儿并未回答,也没有问他缘由,过了半晌,他只是叹了一口气,从太子怀中挣出来,走到那画前。
太子一脸的不解,但也见他去看那幅画,也站起身来,走到他身后。
“殿下,你看这幅北雁南飞图,那大雁年年春季回来,秋季又去,虽然辛苦,但总归是它们自己的选择,是世间万物要遵循的根本,是天道。” 他手指摩挲着已经干透的墨迹,指尖点在那大雁的翅膀上——若他也是一只大雁就好了。
“大雁忠贞,为历朝诗画大家所喜爱,但总不能因为喜爱大雁,而将它囚于笼中,叫它日日困在眼前吧。”
“若我负了人,那人因我而死,便再见他,我也不能再上前半步了。”他抬头望着远处南飞的大雁,怅然若失地道:“这世间种种美好,他总该去会一会,去走一走,而不是再一次被我困住,我能给他的,只有自由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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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轻缓惆怅,却听得太子耳中隆隆作响。
是啊,自己已经害了他一辈子,还要再害他一辈子吗?
譬如一朵花,一棵树,一朵云,一只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