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人家虞晚苼到底是争气啊,人家得了皇上赏识谋了一个三品的外放,袁氏也要跟着去那浀州,没有公婆和一大家子人的羁绊打扰,那日子真是快活得她都想不出能有多快活。
自古就是做婆婆的畅快,做儿媳的难熬,虽然她嫁入尚书府后,婆婆大度慈爱,没有叫她日日站规矩,在旁伺候孝顺,但是到底是同一个屋檐下,事事都有掣肘,时时要注意不可行差踏错——饶是她最守规矩,最重仪态,到底不如小夫妻单住来得畅快啊!
想到这里,她便在心里叹息了一句,严敏淳治水补堤有功,怎得就赏赐些金银和一个庄子!他辛苦两个月,竟没有给自己谋一品半品的升迁!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气馁,隐隐地有些怨起那虞家大郎来:当初费了那么大力气向他展现自己,他竟选了袁四姑娘,她到底哪里不如她了!
席面自然是珍馐佳肴美酒佳酿,她微微吃了一两盏酒,心绪烦乱,借口要更衣便离席而去,由着虞府的丫鬟带着自己和自己的贴身丫鬟奉琴到了客房处更衣。
待收拾好了以后,她不想去应酬那些夫人,便带着丫鬟在虞家的园子里慢慢踱步起来。
这荷花池中的荷叶犹有绿意,没来得及采摘的莲蓬并有些枯萎的荷叶倒映在水中,倒是颇有些残荷倒影的意境,略微透出些雅致来。
奉琴跟着她走了许久,心里有些不大托底,惴惴不安的开口劝道:“夫人,这宴席还未结束,园中景致也看完了,不若返回与各位夫人们再寒暄几句罢?”
程氏心中一凛,今日这酒并非烈酒,自己这是怎么了?若不是奉琴提醒,今日她怕是要失了分寸了。
她反应极快,道:“适才那酒力忒大了些,此刻方才散了酒劲,咱们这便回去吧。”
主仆二人返回宴席的路上,程氏方才行至那竹林旁,远远的,看到正厅旁边的回廊上,虞晚苼面带微笑地同自己的妻子袁氏说着些什么。他面容俊朗,举止间已经有了上位者的沉稳和威严,越发的从容俊逸。
只见他抬头看了看四周,并未看到有人,便走得离袁氏更近些,边低头说着什么,边抬手轻轻替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复又食指中指并起,指背轻轻摩挲过袁氏的左侧脸颊和下巴,满眼的喜爱与疼惜。
袁氏有些慌乱,环视一周后放下心来,嗔怪地伸出指头,轻轻地点了点虞晚苼的胸口。
虞晚苼爽朗一笑,轻轻拉了拉袁氏的手,夫妻二人分开便各自忙碌去了。
程三姑娘站在那竹林后,胸中激荡仿佛内有惊涛骇浪,整个人站在原地如遭雷击。
她如今总算知道自己一直在介怀什么了。
这么多年,对外她都扮演着一个合格的严家儿媳妇的角色,曾祖父退隐之后,程家所有的名声便都是这位优秀的程家女儿,行止有度,待人和煦,有礼有节。
可她渴望的,便是那一幕,明明已经成婚五六载,却依旧恩爱如初、两人私底下互相释放着那种旁人不曾见过的爱与尊重——那都是她不曾有过,也从未在自己父亲母亲身上见过的。
夜里,她躺在严敏淳身边,忍着一动也不敢动,假装自己睡得很沉,其实心绪起伏难以入眠。
严敏淳不好吗?他好得很啊,丞相嫡孙,家世优越,身高臂长,面貌周正。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拧巴成这样,这种拧巴到头来肯定会害了自己。
还好,虞晚苼要外放了,她所有的不甘和妄想都可以歇下了。
佛说,人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