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松了一口气,坐起来将他半抱着,捋着他的发丝:“我还以为是天大的事,好好好,这便是天大的事。”见秋官儿瞪他,他马上改口:“往年不都是去卧佛寺给你家人点长明灯,捐香油钱吗?明日,明日不行,明日与丞相有约。后日吧,我带你去就是。”
“明日为何不行?什么劳什子的丞相,有我重要?”
“哎,都是公事,说了也是让你白白忧心。”
“我不管,你去哪儿?我伴个小厮跟着总成了吧?省得你又去哪个馆子里头找新倌儿。”
倒是真有过,前年两人闹别扭互不低头的时候,太子便气得去宠幸了一个玉檀馆的小倌儿,气得他一时要跳楼,一时要吞金。
“不是、我真没有,你别哭了,我明日里要去城东,城东石牌沿子,真不是什么馆子,也没有什么小倌儿,我只有你一个!”
末了他抚着怀中美人的脸道:“好心肝儿,你可千万别再哭了,要什么都依了你可行?”
秋官儿破涕而笑,又板着脸道:“单进香拜佛哪里够,到今年都五年了,也不知他们往生了没,我想放烟火,给他们照一照轮回路,再铸几枚铁人像,沉在那彤江中。”他说着从太子怀里直起身来,两手勾着他的脖颈:“听说那奈何桥,红色黄色烟火都照不了,要蓝色才行。你可能做到?”
“这有何难?我手底下正好有铸铁的和那做火炮的匠人,这就安排下去。”太子说着急急宽去怀中人的衣袍,“好秋官儿,我这都要起火了,可不许躲了。”
听到房中缱绻人声渐起,屋外无声立着的哑伯轻手轻脚地下楼去。
肖府。
何大娘子何氏板着脸端坐于厅上左边的一把黄花梨木椅子里,下巴高高抬起,手中拿着一盏茶,不紧不慢地饮了一口,再不紧不慢地放下茶盏,往后一靠,睥睨着下面跪着的一个二十来岁的妇人。
厅下跪着的是肖夏泉的一位通房,名唤颂梅。
“好你个奴才,竟敢顶撞起夫人来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那身贱骨头有几斤几两?”出声的是何氏的贴身丫鬟金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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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婚一月有余,姑爷本就鲜少去夫人房中,倒是这个卑贱的通房,一月里倒有大半时间都在她那儿。昨儿个日子逢五,原本姑爷应该到夫人房中的,结果姑爷昨日与严家大郎、袁家七郎等几个在望镜楼饮酒到半夜,醉得厉害,一时不辨方向去了她房中。
爷们儿不清醒也罢了,她竟真敢把姑爷留下,一声都不吭!真是反了天了,眼里还有没有夫人?
“说话!姑爷去你房中,他醉了,你竟也醉了?连提醒都不提醒,你这是存的什么心?!”见颂梅只是跪着伏在地上,头也不抬。金瑶越发的气了,声音也跟着大了起来。
“好了,金瑶,成什么样子。”何氏鼻子里轻轻哼出一句话来:“好个硬骨头的奴婢,你既是一言不发,想必也不甚服本夫人管教。”她摸了摸头上的八宝累丝金钗道:“来人,掌嘴。”
站在一旁的陪嫁嬷嬷立时站了出来,两个婆子把那颂梅架住,向后揪着头发使得她仰起脸来。
好一双倔强的眼睛!何氏心道:凭你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通房也敢这么小瞧本夫人,看你受完这巴掌,还能不能这么硬气。
嬷嬷蓄了力抡圆了巴掌便扇过去,只一巴掌,颂梅的嘴角边就见了血——倒是个有骨气的,竟一声也不吭。
待要打下第二巴掌时,老夫人庄氏便扶着大丫鬟的手出现在了门口,身边的嬷嬷大声制止:“住手!”
嬷嬷一闪手险些就打上去,听见老夫人来了,唬得急忙收手,立即束手退到一旁,极力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母亲怎么来了,媳妇管教房里下人而已。”何氏颇有眼色地上前扶了老夫人:“也不知道是哪个耳报神这么快,这才刚说了两句便惊动了母亲。”她扶着自己的婆婆坐下,回头眼带威胁地剜了一眼颂梅。
庄氏的贴身嬷嬷已经把颂梅扶起来了,她挨了一巴掌,此刻耳中轰鸣,眼前眩晕不止,嘴里全是血腥味,整个人摇摇欲坠,倚在嬷嬷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