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大家一齐松了口气的同时,多少有点不忍直视。
他头发乱七八糟,脸上还有一些来不及洗去的尘土,眼泪冲出两条浅浅的泪沟,鼻涕糊在了舅母的天青色攒丝绣的绣球花纹褙子上,衣服也皱皱巴巴的,浑身散发着一股尿臭味并汗馊味。
“快撒开,孽障!”段氏一夜未睡,白日里又担心了半日,此刻被他晃得头痛欲裂。
看到儿子囫囵个儿回来,除了喉咙哑了之外没有半点损伤,她松了一口气,安慰的话还没出口,便被儿子扑过来搂着腰一顿嚎啕大哭,眼泪鼻涕并着脸上的灰土蹭在了她的衣服上。
虞绍铨早已知道事情始末,此刻面色铁青,心头愠怒。但是看到儿子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到底是心有余悸之下存了些心痛——他一个芝麻粒儿大的太医令,根本不足以撼动贵为皇亲国戚的宣威侯府世孙,真真可恨!
好在儿子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否则就是豁出去这条老命,他也要去告御状!
他年逾二十才从先皇后那里求得段丽珠,那时他才当上太医没有多久。段丽珠也到了放出宫的年纪——没错,段氏比他还大上三岁。
所谓女大三,抱金砖。他迟迟不娶亲,被父母催了四五年,到他成婚的年纪,同族同龄的哥儿孩子早就满地跑了!
可是自从在太医局做小助手起,他遇到了替先皇后来取药的段丽珠,便再也无法说服自己与别人成亲了。
等了好几年,先皇后终于将段氏托付给他,他也不负所托。娶了她以后再无别人,二人连生三子,算是晚婚晚育,所以三个孩子分别取名虞晚苼,虞晚莱,虞晚薏。
唯一遗憾的是,饶是他夫妻二人厚积薄发,辛苦努力许久依旧一个闺女也无,段氏年纪也大了,为了她的身子着想,看到抱出来的薏哥儿又是个哥儿之后,他便歇了要女儿的心思,不愿再让发妻受生育之苦。
是以这三个小子,虽然段氏平日里看到了总是觉得聒噪又头痛,但是也确实是夫妻二人的心头肉掌中宝。谁动她和他的儿子,谁就是要他们的命。
安抚了一顿之后,虞晚莱被带去梳洗,薛云初在厨房大娘的帮助下,给二哥做了一道芙蓉肋排汤,并一道蜜炖煎鱼,白灼菜心,等虞晚莱收拾干净了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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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晚薏托着腮在一旁颇为感慨地道:“二哥你虽然遭逢波澜,如今阿初姐姐为你做了这许多菜,我和大大哥哥都没有尝过姐姐的手艺呢。”
大哥儿虞晚苼笑笑,默不作声地摸了摸幼弟的小脑瓜。
薛云初笑了笑,捏了一下薏哥儿的脸蛋,说:“下次做给你吃便是。”
说罢三人皆托着腮,静静地看着虞晚莱风卷残云般把桌上饭菜一扫而空。
薛云初看着打饱嗝的二哥儿,忽而对大哥晚苼道:“大哥哥,今日之事,怕是不好对外声张。”
虞晚苼意外地看着这个妹妹,点点头,鼓励她往下说。
“一是虽然阿莱哥哥并未受那宣威侯世孙所辱,但到底那人名声在外——我听闻街头巷尾都传遍了,他,他不仅好男风,还经常掳掠清白之家的男童,若传出去莱哥哥被他所掳,便是无论如何也说不清了。”
“你说的很对,我与子成兄也是如此想的。“ 虞晚苼诚恳地道。
薛云初点点头,自己能想到,他们想到也正常。
“其二,这宣威侯乃是当今圣上的胞兄,那郑晏舒也是皇亲国戚,咱们家想要讨公道,怕是如蚍蜉撼树,几不可为。“
薛云初看得清楚,这个封建王朝统领的社会,君权为上,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到底皇家还是高于他们这些蝼蚁的。
“其三,如今街头巷尾都是他掳掠男童的传闻,可见他做过不止一桩,宣威侯府到底要脸面,要么替他遮掩,要么替他查明,总之这段时间,他肯定不会再胡作非为了。“
至少得老实很长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阿莱哥哥就好生待在府中,除了国子监,哪里都不要去了。今日就要让舅父去开封府销案,只说是哥哥贪玩,跑到袁家探讨功夫忘了归家罢了。反正也是他们家的马车送回来的。“
包括虞晚莱在内,大家都出声附和。只虞晚莱因为用嗓过度,此刻如同一个哑巴新娘一般不住地点头比划:他的妹妹实在是太聪明了,和袁家那位小爷想到一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