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还陆抱着猫站起身。
池文州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
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大的模样。但是修者年龄不可以外表而定。
身形很高,脊背笔挺,简单的兜帽长衫穿出一种沉静闲散的气度。
池文州的目光落到了对方的腰上那被粗布包裹的长剑,他的眸色转深,身后背着的长匣几不可觉的微微颤抖了起来。
那把剑……
他收回视线。
徐还陆已经自顾自地抱着小猫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摸着小猫的脑袋道:“你我也算有缘。恰好今阳灿烂,天暖日醺……你就叫阿也吧。”
女孩子嘀咕道:“你还怪会取名的啊……”
她实在好奇,追了几步:“这蜃猫无形无实,难以捕捉。你是怎么收服它的?”
徐还陆垂眼瞥了她一眼。
这姑娘……有点天真。
他看了眼跟在女孩子身后的池文州。
算了,人家有天真的资本。
无缘无故,又是深山。
谁会把手段告诉外人。
他加快了脚步,一言不发,抱着猫快步走在前头。
“跑这么快做什么?”女孩子感觉莫名其妙,“活像我要抢你的猫似的。”
池文州慢悠悠地走上前来,道:“李雪焉,快走吧,离禅说山好远,还有一百六十九座山等着我们呢。”
李雪焉还是想不明白:“难道他修为很高?其实是破道境的仙人?仙人怎么可能跟我们一样,徒步而行?”
池文州叹了口气,道:“我最开始就说了……蜃猫会优先啃食灵力充沛之物。你看那人,浑身气息隔绝,灵力毫无外泄。他定是看穿了蜃猫的习性,设局找到了蜃猫的本体,进而困住了蜃猫。至于他是如何令蜃猫不再攻击他的,那是人家的本事。”
“至于你……”池文州道,“你最大的问题就是在打斗的过程中不主动去观察对手习性,也不会探求对方的破绽。以力破万法固然令人向往,但是我们还没到那个地步。譬如刚才,你最该做的,不是跟雾气缠斗,而是找出蜃猫的本体。”
李雪焉闻言,有些不高兴地说道:“那你方才为何不同我说?现在来马后炮。”
池文州脾性很好,面对李雪焉指责他马后炮的说辞也只是微微一笑,道:“无事。你熟悉刀意的同时,顺便令你长个记性也好。”
是挺有记性的。
拿刀砍半天砍了个空气。
后来他们与徐还陆默默又同行了很长一段路。
李雪焉才发现一件事:“现在是他领头在前面走,可是走得都是我们想走的路。我们和他的路线会不会是一样的?”
池文州的视线从飞过的一只大雁上收回,道:“也许。”
李雪焉道:“他也去禅说山?”
池文州道:“也许。”
李雪焉有些烦他:“池叔,跟你聊天真没意思。”
池文州道:“三岁一代沟,我和你确实没什么天好聊的。不过无事,你说什么我都在听。”
李雪焉道:“……最讨厌你们这种只动嘴不动手的书生了!”
池文州笑眼眯眯:“是啊是啊,全靠大小姐保护哦。”
李雪焉嫌弃道:“你这么大年纪了,知不知羞!还要我来保护你!”
池文州顿时辩解道:“什么话?什么话?我今年才二十七岁,怎么也算不上大年纪吧?”
李雪焉道:“但是你比我大十四岁,努努力就能生出一个我来了。”
池文州打了个激灵,说:“那可太刑了。”
李雪焉不明所以:“啥?”
池文州但笑不语。
李雪焉打开地图看了眼:“下一座是什么山啊?”
池文州道:“千丈竹林,里面有一只很厉害的大蛇妖。你要好好保护我,知道吗?”
李雪焉突然停住脚步。
池文州不明所以:“怎么了?”
李雪焉颤颤巍巍地道:“我最怕蛇了。”
池文州想了想,诚恳地道:“那怎么办,我也怕。要不咱俩各回各家?”
这没志气的模样……
李雪焉顿时怒了:“池叔,你这么大人了,怎么这么胆小?”
池文州理直气壮地道:“人有千面,各个不同。没有哪条明文规定说,年纪大了不能胆小吧?我都没有要求你胆大一些,你反过来要求我?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做不到的事情,为什么要求我做到?”
对于这长篇大论,李雪焉只说:“你话好密。”
池文州:“……”他假笑道,“年纪大了爱唠叨,你多担待。”
……
……
徐还陆刚踏进千丈竹林,便觉一阵阴寒。碎金染黄翠影,竹叶群群落落,秋风拂过,沙沙作响,如一场寥落无痕的雨。
光被竹叶割裂,落了一层斑驳的影。竹影深深,幽静阴凉。
原本安安静静蜷缩在他怀中的阿也忽而乍起毛发,瞳孔瞪圆,耳朵飞起。毛茸茸软乎乎的爪子伸出来,按在了他的手臂上。
“喵!”
沙沙的声音似乎大了许多。
不像是竹叶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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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像是什么爬行的动物划过重重的竹叶,刻意压低的声响。
徐还陆安抚着小猫的脑袋,道:“不怕。”
鸟笼草就在千丈竹林,即使明知山中有危险,他也要一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