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还陆趁着天色还早,去到了药房。但是药童见他来,却是说:“你来早啦,你要的那两味药还没有到。”药童搬着一样一样地搬着竹篮去晒药材,有些疑惑地道,“学徒不是晚上才下课么?你请假了呀?”
徐还陆道:“赵师让我们提前下课了。孙劫先生呢?”
药童道:“爷爷去忙了,你找他有什么事情吗?”
徐还陆看了一眼他竹篮里的药材,道:“无事。药材什么时候能到?”顿了顿,他道,“我们传个名鉴吧,到了麻烦告诉我一声。”
药童说好,然后放下药材,掏出名鉴和他交换联系方式。
徐还陆告辞,转身离去。
转身那一刻,他的脸色倏地阴沉了下来。
药童晒得药材色泽崭新,湿气很重,明显是新鲜刚采摘下来的。这么大的量,只能说明是新运输而来的,若是孙劫帮他取药,应当随着这一批药材一起来。毕竟他缺的那两味药,珍贵却不罕见,在这风前郡各大药材铺多少都会有库存的。
徐还陆倒是希望不是他想太多了。
结果接下来两天,药房一直在找理由推脱,而他要求见孙劫,最后也是以各种理由拒而不见。徐还陆自衬和造船司历来没有瓜葛,跟孙劫更是无冤无仇。这莫名其妙的行为,徐还陆思来想去,觉得恐怕是和造船司最近严禁出入有关系。
他们在试探我?徐还陆想道,为什么呢?
可是徐还陆却沉不住气了。
那天他去药房之时,他的药剂只剩七日的份量。
而这一天又一天的拖下去,药剂只剩了四份。
造船司的禁戒却愈发的严格,徐还陆多次申请,甚至找了赵师,得到的答复却都是无能为力。他对赵师道:“我先天体弱,需要特制的药剂救命,若是不信我所言,可以令你们的医师来诊断。就算你们怀疑是我,也应当确凿之后再做裁决吧?私下拦截我所需药物是为何?”
赵师安抚他,说暂时没有办法。徐还陆道:“那允我出去自行购药,你们不放心,可以派人看着我。我如今尚未破道,对你们也造成不了威胁。”
赵师仍旧在那里打太极婉拒了他的请求。
徐还陆像是被困在笼中,无处可逃的野兽。在一日逼近一日的危机之中被反复琢磨。
院舍里如今只有他一人在居住,今昨非被调去了长老院跟随金长老。
他站在空荡荡的院落里。
红枫落了满庭院。
少年垂眸,手骨清瘦,青筋明显。
像是卧在躯壳之上,起伏连绵的山岳。
徐还陆出了庭院,朝药房走去。
药童见他来,脸色一苦:“你怎么又来了,我又不是骗你。真的暂时没有药!”
徐还陆道:“孙劫先生还恰巧不在?”
药童说:“没有办法的事情啊,爷爷最近很忙。你若是有其他事,我说了可以给你找其他的医师。但是你不是拒绝了我吗?”
徐还陆点了点头,他说:“好。”
药童一愣,嘀咕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徐还陆朝药童靠近了一步。
那瞬间,他感觉得到,落在他身上的数道目光一时间仿佛都在施压,沉甸甸的,仿佛泰山压顶。
守卫们不动声色地握住了手里的剑。
他们在担心徐还陆对药童动手。
药童无辜无知地抬头看着他,无奈地道:“还有事吗?我真的没办法。要是有药我肯定翻出来马上给你。”
谁料徐还陆只是蹲下来,跟药童平视,道:“小朋友,你跟孙劫先生学医多久了?”
药童说:“很多年啦!但是爷爷说我笨,总是学不懂。”
徐还陆极淡地笑了一下:“是吗?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药童一边整理药材一边看他:“什么话?你要校考我吗?我虽然学的不行,但是背的还可以。”
徐还陆看着药童的眼睛,说道:“欲济世而习医则是,欲谋利而习医则非……易地以观,斯畏心生。”
药童茫然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不是说考我药理吗?我药理记得很牢的。”
徐还陆说:“你会因为怀疑一只蚂蚁是老虎,而看着他垂死挣扎吗?”
药童莫名其妙:“蚂蚁怎么会是老虎呢?”
徐还陆站起身,轻轻一笑,重复:“蚂蚁怎么会是老虎呢?”
他没说什么,转身离去。
药童追上他几步,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仍旧给出自己的答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