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色卷云浓烈,漫天霞色滚滚,缠连上红枫如血,在这样的暮色之中,满城如在火中。
徐还陆跟着造船司的门人穿过复杂而又深长的通道,他看向长道上的小轩窗,看见窗外红枫瑟瑟,残阳如血。他垂首,看向了手中造船司的令牌,只是最低等的学徒,离他的目的,尚且遥远。造船司内机械构造数不胜数,处处皆是精心巧思,灯火是镶嵌在天花板中的光石,增加了可以控制的符文开关,来来往往皆是身着不同制式衣袍的炼器师,各个形色匆匆,并不多作寒暄和停留。
今日招收的学徒共二十一人,年龄各不相同,最小的甚至才十二岁。最大的是一个五十一的中年男人。他们跟着造船司的门人两两分配入住,徐还陆听见有学徒问:“可不可以一个人小院子?”徐还陆虽然没转过头去,但是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在听。
造船司的人答道:“可以,需要额外缴纳九百灵石。”
本来不想和他人一起居住的徐还陆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最缺的就是钱了。但是他不舍得,别人舍得。顿时有几个人缴纳了灵石,获得了独立的小院。
造船司的人嘱咐一番,通知他们明早卯时三刻演学室集合后便放他们自行离去了。走之前,带他们的那个门人警告道:“造船司的令牌都有权限地图,划定了活动的范围,超出范围就会发出警报,你们最好不要胡乱走动。”
众人纷纷应是。
等造船司的人走后,徐还陆根据令牌找到了自己的小院,他刚走进去,就发现里头应该有人了。一个很熟悉的背影,徐还陆想起来,是在他之后报名的那个男人。
今昨非转过身来,眉目温润而又英挺。他见走进院子的是个有些眼熟的青衫少年,轻轻颔首,道:“今昨非。”
“徐还陆。”
可能是受那九百灵石的影响,徐还陆见他的第一反应便是:他也缺钱?
他并不在院子里逗留,用令牌打开了房门,径直走了进去。
今昨非挑了挑眉,这般冷淡?正合他意。若不是没钱,他肯定也选小院独居。
一夜无事。
次日,天色微曦,人间初醒。
今昨非早早起身在院中打拳,满院红枫如火,在并不明媚的天光之中仿佛沉凝的血垢。他洗了澡,去公厨吃完饭回来。隔壁的房门还是牢牢地紧闭,没有半点要打开的意思。今昨非看了一眼天光,快要卯时二刻了。他见那房门还是不打开,思索片刻,没有多事的心思,按照令牌地图指引,径直去了演学堂。
谁料他到的时候,整个演学堂几百个座位几乎被坐满了,而台上讲师已到位,就是昨天招他们进来的那个大汉。
今昨非看后排已无座位,只好顶着众目睽睽,镇定地坐到了第一排。
演学堂中间空出了很大的一块机械试验地,想来是给讲师用的。每个学徒的座位上都是一地不大的试验台,工具非常齐全,今昨非看了一眼,下面还有一个材料纳戒。古旧的时钟挂在墙上,时间在一点一滴的过去,渐渐的没有了人声。讲师在机械台上调试装备,他心里估摸着时间,弄好了就用帕子擦好手,往讲台走去。
离卯时三刻只差一厘。
今昨非看了眼门口,正好看见一个削瘦的身影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太安静了。
一时间几百号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比今昨非刚才盯着众目睽睽往第一排走去还要沉重。
沉静的少年面不改色地对着大汉抱拳行礼,他一眼扫过去,空位不多,刚好和今昨非对上了视线。他平静地朝今昨非走了过去,在他身侧安然入座。
他入座的那一刻,钟声响起。
机械钟表报时。
刚刚好,卯时三刻,不多不少。
今昨非听见后座有细微的声响传来:“装什么?”
“许是年纪小,爱出风头吧。”
“……有本事用实力出风头。”
今昨非离少年最近,他看到少年面色苍白,颈后还有冷汗。但是他的神色太冷太静,像是毫无异常。
像是察觉到今昨非的目光,徐还陆给自己施了一个清洁术,干净清爽地对着今昨非一笑。
今昨非这才发现,对方笑和不笑简直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