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孤心魂还打了个趣,跟笑面弥勒说:“经霍姑娘这般一指点,我已觉得这拂尘剑毫无破绽可言,要是只守不攻,想来已可立于不败之地。”
笑面弥勒当时意味深长地笑笑不言,姜逸尘则连声慎言慎言。
“没承想这么快便要为一句笑言经历生死考验了。”孤心魂心下自嘲着,“以后吹捧别人可以,切忌对关乎自己性命的事儿乱说话,否则保不齐隔天就要上演命运弄人的戏码了,还有,真没有什么招式是无敌的,哪怕是拂尘剑也有应付不了的局面。”
孤心魂心念百转,似乎联想到了很多情境,偏偏没有一个是有关乎当下危局的。
他好像有了个超然物外的心境。
——无他无我,无我无物,无物无相!
相比起半路学艺的姜逸尘,孤心魂自小便跟随门派祖师申谦修行,对脱胎于《逍遥游》的《无相坐忘心法》,有更为深刻更为透彻的理解与感悟。
在亲眼见识过姜逸尘背着笑面弥勒如风般“飞”离皇城,并与之一番交流探讨后,孤心魂已能够通过自己的方法与技巧调整临敌心境。
看似神游天外、浮想联翩,心无杂念、静寂安然,进入“泰定”境界。
做到身与心合,心与意合,身、心、意融于与天地之中。
他与天地即为一体,天地之间既有他也无他。
施加于身的两股巨力区分不了他与天地间的关系,便失去了针对目标,遂消散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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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宝岩独眼一眯,分明瞧见孤心魂还立于原地,可他明显觉察到握刀之手忽而一轻,好像案板上死气沉沉的鱼乍然逃之夭夭,板面上空无一物!
“有点意思。”
章宝岩已看出孤心魂使的什么把戏,但局面并没有超出他的掌控范围,嘴角一翘,把头一歪,持刀之手飘飘摇摇、晃晃荡荡,完全没有落下之意。
原来章宝岩竟是要把对局的主动权让给孤心魂。
敌不动,他不动,敌若动,他再动,他也要礼尚往来,来个后发制人!
这一来孤心魂看似有了主动权,实则反而愈加被动。
他现在已成了章宝岩行将“弯弓射大雕”的那头“雕”,只要章宝岩不松开弓弦,那么对于他这头“雕”来说性命威胁当会一直存在。
但孤心魂也已被赶鸭子上架,此时还不主动去做些什么,那就再也没机会扑腾了。
有清风徐来,在孤心魂脚边、手上盘旋流转。
孤心魂身子一轻,双脚一踮,即一飞冲天。
章宝岩见状也难免目露惊异之色,他实在没想到对方在这般压迫力下身心状态居然能变得如许逍遥自在,一跃之势当真如冲天之雕!
相比起来,还保持着金鸡独立扬刀姿态的章宝岩就显得呆板许多。
然而真刀真枪的较量绝不是简单看哪方呆板哪方更灵活便能定胜负决生死的。
孤心魂便很清楚纵然他身形夭矫入龙,章宝岩那龙牙刀的刀锋所向都始终锁定在他身上,不论孤心魂要从哪方攻去或落下,但凡有那么片刻定势,章宝岩的迎风一刀斩就劈下,且中心点决然偏不了方寸距离。
只是拉弓有拉弓的威胁,也有满弓的隐患。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满弓状态下若迟迟不松弦,满弓状态持续过久,必将伤及弓弦本身。
尽管这点“伤损”一时片刻无法体现,可只要对方有了亏损,孤心魂便可以利用,利用亏损累积或利用亏损瞬间发生的变化。
是而,孤心魂进入“泰定”境乘风高来高去,所用的正是拖字诀,拖过章宝岩这一斩的蓄势巅峰,拖到章宝岩这一满弓弦松之际,正是他发起反击之时。
章宝岩虽只剩一只眼,却还是看穿了孤心魂心底里那点盘算,歪嘴笑道:“年纪轻轻,心思倒是重的狠,跟你章爷爷耍心眼,你真是太嫩了些!”
言罢章宝岩刀锋疾转,当即就要不顾一切地朝远端梦朝歌、季喆、素手、常坤所在方向劈去,哪怕相隔甚远,可他自信这一刀下去,连常坤都不一定能毫发无伤,其他三人更难逃伤亡。
孤心魂要同他玩心机,那他也来同孤心魂玩玩游戏。
至于常坤的生死,在章宝岩看来他们本就是临时合作方,一起来的已死了八成有余,多一个又何妨?
却在此时,不知何时被孤心魂抓在手中的一大把树叶被他齐齐掷出。
十多片树叶骤然间化作十多枚暗器,气势汹汹地飞射向章宝岩。
水满则溢是个很通俗易懂的道理。
既然得以掌握主动权,孤心魂便没想过再把主动权拱手让出。
他早已抓了一把树叶,在等章宝岩憋不住气要落刀前的刹那。
他只要抓住这刹那时机,再往被章宝岩将发未发的刀气所充斥的那方天地,添一把小小的劲儿,便能瞬间诱发出存蓄于那方天地的所有劲气。
嗡!
章宝岩一刀斩出。
天地再为之一颤。
那数片树叶眨眼间便化为看不见的齑粉。
至于“迎风一刀斩”的八成威势则再次被跳出局中的孤心魂以拂尘剑拐往树林中去。
数棵树木难堪巨力摧折,哗啦啦倒成一片!
除了主干之外的树叶枝杈则在那狂暴刀罡之下化为一阵褐绿色雾雨!
一刀落下后,章宝岩没去看结果。
因为他已知道自己确实被玩弄了一番,他哼哼直笑:“就算破了我这杀招又如何,你还是拿我没办法。”
孤心魂确实拿章宝岩毫无办法,嘴上却半点不认输道:“前辈别急,这真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