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抿口茶润了润喉咙,开口说:“是这样的,我打算在凤阳府开间医馆,日子呢,已经挑好了,就定在明天。”
温世沅点点头,“这事我知道,然后呢?”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杜若一脸为难,“药柜到现在还空着呢,好的药材实在不好买,要么太贵,要么太次,品质良莠不齐。”
“我想着,您老人家纵横杏林界几十年,想必认识不少药材商,能不能给我推荐一个好的?”
“就这啊?”温世沅嗐了一声,“何必舍近求远,杏林会别的没有,就是药多。我们在南屏山下有好几百亩上好药田,专人看管种植,专供杏林会几大长老以及朝廷。价格么,是比市场上稍微贵了那么一点点,但品质绝对没问题,你用着也更放心不是?”
“而且我们还特地安排人手去往各地收购稀有药材,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土里长的,只要能入药,一概跑不掉。“
“你看看需要哪些,列个单子给我,我给你搞定。”
杜若大喜,“那可太好了,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其实她也可以跟系统购买,系统里的药材品种齐全,品质又高,价钱也还算公道。
但问题是,该怎么跟老柯他们解释药材的来源?总不能把系统供出来吧?
最保险的做法,就是找个靠谱的供应商,用他们的药材入药。
实在没有的,她再偷偷从系统里往外掏,到时候随便找个借口,推到过路货郎身上,或着说从山上采来的,反正数量少旁人也不知真假,不至于引起怀疑。
前提是,这个供应商必须信得过,否则以次充好,影响医馆声誉不说,还可能耽误患者病情,酿成重大事故。
有温世沅担保,杜若再放心不过了。
温世沅瞄了瞄面前的药瓶,又眼巴巴看向杜若,“还有什么要帮的,尽管说。”
杜若摇头,“没有了。”
“你再好好想想,真没有了?”温世沅不死心,就这么屁大点个忙,换十颗极品解毒丸,他拿着亏心啊!
杜若失笑,“真没有了,不过日后若有其它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定前去叨扰。”
她将那瓶药往前推了推,笑容真切,“您就安心拿着吧,甭跟我客气,也别替我心疼,我还多得是。”
温世沅:“……”
听听,听听,这说是人话吗?
极品解毒丸啊,有钱也买不到的,在你这儿成大白菜了?
得,既然杜若舍得,他也就懒得跟她客气了,反正都不是外人,以后多帮衬着点就是了。
于是一把抓过那药瓶,宝贝似地藏在了怀里,还特意勒紧了裤腰带,免得一不留神掉出来。
......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顾山长才推着妻子姗姗来迟。
“让二位久等了。”顾夫人很是过意不去,为着她的病,人家特意跑这一趟,却被晾在这里大半天,虽说是由于突发事件,到底不礼貌。
温世沅得了十颗极品解毒丸,心情大好,哈哈笑道:“客套的话就先别说了,你的病要紧,还是赶紧让杜长老给你瞧瞧吧。”
顾夫人也不再耽误工夫,在桌旁坐下,熟练地伸出了手。
杜若坐到她旁边,并不急于探脉,而是先仔细观察了一番顾夫人的脸色。
说实话,第一眼看到顾夫人,杜若心里是极为震撼的。
因为她实在是太太太太瘦了,浑身上下仿佛没有一丝血肉,只靠薄薄的一层皮套在骨头上,看着比当初的秦十月还要恐怖好几倍。
颧骨凸出,显得眼睛大而空洞,因为又干又瘦,脸型呈诡异的三角形。
不光瘦,还老得可怕。
头发全白光了,雪白雪白的那种,而且也没剩下几根了,仅用一个抹额松松垮垮地束着。
脸部和脖颈处皱纹横生,眼球浑浊好似罩着一层迷雾,再加上身形佝偻,嗓音沧桑,活脱脱一具行尸走肉。
看着眼前之人,杜若实在无法将她与温世沅口中那个意气风发、战功赫赫的大昭第一女将军联系在一起。
“冒昧问一句:夫人的年龄是?”
顾山长六十左右,他的夫人按理来说应该比他略小,或是差不多的年纪。
可顾夫人瞧上去老态龙钟,状如八十老妪。
两人站在一处,不像夫妻,倒像是母子。
杜若得先确认一下,看这种衰老是生理性的还是病理性的,万一人家是老妻少夫呢?这样的搭配在这个时代罕见,但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顾夫人笑笑,姿态坦然,“五十五,属虎。”
五十五岁,并不算太老,至少与她表现出来的苍老程度不符。
杜若接着又问了几个问题,比如什么时候发的病,发病前有什么预兆,发病时又是什么表象等等。
顾夫人一一回答,顾山长跟温世沅也时不时在旁边补充几句。
杜若归纳了一下,总结如下:
顾夫人年轻时候其实长得很好看,虽然不属于世人喜好的秀丽端庄,但五官大气张扬,气质独特,一柄红缨枪舞得虎虎生风,透着青春朝气,活力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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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她被先帝赐婚给顾禹行,夫妻和睦,还生了个大胖小子。
谁知那孩子没福,五岁那年不幸夭折。
夫妻俩深受打击,顾夫人大病了一场,本来强健的身子急转直下,甚至出现了断崖式衰老的症状。
短短三年,别说舞刀弄枪了,竟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坐在轮椅上艰难度日。
跟着头发变白,牙齿松动,皱纹丛生,仿佛一点点被抽干了血肉和精气神,变成了一具行走的骷髅。
最难熬的还不止这些,除了丧子之痛,每隔半个月,她还要经历一场长达两个时辰的全身剧痛。
一时如烈火灼烧,一时如寒冰刺骨,一时又如万虫啃咬,简直痛不欲生。
如果不是丈夫的不离不弃,她早就不想活了,一杯毒酒结束自己的性命,去地底下与儿子团聚……
提起往事,顾夫人眼底发红,几度哽咽。
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快三十年,但每每想到儿子,她仍旧无法释怀。
当初她要是不那么大意,不那么信任他人,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靖儿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