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理参军同其他的参军、判官等等都是一样,在以往都是武职,不少还是由将帅幕府自己征辟的属臣。大宋重文抑武,这四个字只是一个概括,那是从上到下,全方位的压制。
而司理参军的职责,大体如同后来的中级法院、市级检察院、市公安局三者统合起来的职责,集公检法权责于一身,想想就知道多恐怖了。
县级刑断狱讼不决的,涉及人员情况比较复杂,一样是到了司理参军评判,而这基本就是最终判罚,在没有斗争的情况下,不管判罚公正与否,当事人都基本没有说理的地方了。
至于相当于高院级别的一路之提刑司,那是丝毫不怵的。因为大家都有权力向京城呈送公文,谁还管提刑司什么意见。
当然,他是要在知州、通判二人的指示之下行事才成。
所以本次王言因为夺权而掀起来的常平仓贪腐大案,便是由司理参军主持审理,他在一旁监督指导工作。
司理参军的官廨之中,王言不客气的坐在主位,喝了一口茶水,笑吟吟的说道:“不知周司理拉着本官来你官廨做甚啊?”
“王通判,实在是下官受人之托,有些事想与通判商讨一二。”
王言并不装糊涂:“是那几家收粮的大户找你了?想要使钱保人?”
“通判端是明察秋毫,正是如此,下官也是难做啊。其中一家粮商,与宫里有些关系。还有一家,乃是本州转运司使之亲族。最后一家,更是本地大户,家中亦有人在京为官,时常为善乡里,端是良善之家。今次常平仓之事,不过小事而已。他们三家补上了仓中粮草,罚没一些银钱也便是了。
如此王通判与他三家结交,日后州中事务自有他三家鼎力支持。再者,也不至于得罪了三家人,平白树敌。王通判也能在本州置办一些田地,与子孙留些富贵,岂不好事一件?
听闻先前王通判书院讲道之时,有意于城外新建。他三家愿出钱粮,再分些土地,这是范公与王通判于本州的教化之功,说出去也为天下称颂,端是两全其美之事,不知通判以为如何?”
王言笑着摇头,淡淡的说道:“本官就任月余,听说了一些传闻,周司理或能解本官疑惑?”
“通判请说。”
“听闻这本地良善之刘家二子,曾强抢民女玷污,又打断了此女父亲的一条腿,正在范公就任之前身死。此案当初乃是张签判与你一同审断,只罚了些银钱了事。不知可有此事?”
周司理尴尬的笑了起来,不知道如何说话了。
“本官还听闻,这与宫里有牵连的张家,强并土地,闹出了人命官司,还是周司理参与了审断,又是罚没了些许银钱了事。那土地却是为张家占了去,没个说法。不知可有此事?”
周司理的眼角开始抽搐,头上开始流汗。
“本官又听闻,这转运司使亲族之家,霸人妻女,夺人良田,仅补些银钱了事。苦主不服,反遭暴打,妻女受不住非议,双双跳了河。此案亦是周司理审断。”
周司理开始哆嗦了,王言轻飘飘的声音,在他听来,真是宛如魔音贯耳。
王言却还在继续输出:“周司理以为本官查账,当真什么都没查出来?去岁监牢翻修,糜费五万贯,方才本官可是看了监牢,何以一年时间便破落至此?
今次三家大户勾连官吏,窃盗常平仓之粮资,如此大案,又有范公在此,周司理竟还有胆与本官说情,欲贿赂本官,拖本官下水。周司理,莫不是此次常平仓之事,你亦牵扯其中?”
听到这里,周司理猛然抬头,他算是明白了王言的意思,这是要连他一起给办了啊。
所说优待文臣,确实刑不上大夫,但是他的下场一样也不会太好,而且这种做官劣迹,也是要连累亲族的。
他脑子快速运转,赶紧站起了身,恭敬的给王言行礼:“通判,下官早知通判有大志,且通判名动天下,早晚入京主政,宰执天下,是以本不愿与通判为难。然则张签判经营颇深,下官不得不与其一同行排挤之事啊。王通判,从今往后,下官定为通判之命是从。”
“不再烧一烧账房?”
“通判说笑了,下官哪有那个胆子。”周司理躬着身,抬起头露着笑脸,一脸的讨好。
“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周司理既有心整顿吏治,还杭州清明,本官总不能拦着。不过嘛……”
“请通判示下,下官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言满意的笑了笑:“监牢还是要翻修的,这笔钱……”
“下官一时糊涂,行了错事。通判肯给下官改过的机会,下官又哪里会在意些许银钱呢。”
“那这一次的三家……”
“通判安心,此三家大户人神共愤,而今为通判所擒,必有苦主求告。届时通判领导,下官实行,必让他三家为过往所行之事,付出代价。”
王言又是点了点头,笑问道:“你来此地不足两年,可有翻案补过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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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周司理的脸色很难看,但还是要维持着笑容。
因为他不敢翻案,若只一家两家没什么关系,但是那许多的豪门大户,到他这里的案子太多了,他翻不起,这是真要死人的。
“周司理方才也讲了,本官不会在杭州久留。再换一个司理参军过来,免不了又是一番争斗,实在浪费时间。本官也不与你为难,以后再有大户犯案,你要秉公执法。本官与你明言,你不办他们,那本官就要办你了。这一点,周司理要有数。”
如此直白的话语,听的周司理嘴角直抽,真是一点官面风度都不讲。但他也只得躬身听训:“下官遵命,必不负通判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