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十,年终岁尾。
王言作为一个合格的大哥,手下小弟们自然是放开了造。与去年只有三千兵不同,今年算上军户啥的划拉划拉都好三万多人了,军官、大匠、郎中、三两个小文官等等够位跟他一桌吃饭的都上百人,自然不能同去年那般跟手下喝酒了。
所以王言只是大早上出去到了义县,与盘山两地劳了个军,说了一些吉祥话下午回到了锦州城开始过年。
大头兵不多说,一屋屋烧的滚烫的大火炕上,一群粗胚喧嚣着热热闹闹的喝酒吃肉吹牛比。
王言则是同上百人一起,在府衙中之前由一些匠户带人用玻璃封了顶的后院中,一起喝酒高乐。这帮人的女眷孩子啥的则是都在将军府中,由他的四个女人一起照应着。
虽然只是一起过了一个年,而且这上百人之中大多数还都是今年加入的,但大家还是心照不宣的上了保留节目,灌王言的酒。
这把王言就不行了,那他妈人太多了,他再能喝也干不过这么多人。他这个大哥饭吃到一半,就被一帮子看不出眉眼高低的玩意儿给早早的喝下了台,剩下一票人嚷嚷着划拳拼酒,半夜方休……
至于军中饮酒宿醉这件事儿,王言看的是比较开的,权当过年放假休息了。而且这年月也没什么娱乐活动,又都是一群杀胚,过年不喝酒吹牛比还能干什么玩意。
再说,这些大头兵也是有数的,没谁真往死了喝,战兵手册写的清楚,明天一早点卯,谁不到位谁就降军户。
正常的值守人员也是有安排的,突发情况也能反应过来保有一定程度的战斗力。而且除了皇太极,也没有人会来打他。皇太极现在内部一团糟,这么冷的天又不是大规模战斗的好天气,甚至于冬季开战,皇太极都拿不出够用的后勤物资,问题不大。
戊辰年,正月初一癸亥,西历1628年,2月5日,大明帝国改年崇祯,是为崇祯元年。
初五,宁远来人招王言过去领旨。
王言一头雾水的骑马到了宁远,他不知道领的什么旨。直到听见传旨太监宣读圣旨之后,听见升他做副总兵,还加定国将军,对满桂也是一番勉励,赏银五十两,王言稍一思索,明白了朱由检的用意。
要不咋说人朱由检这皇帝不白给呢,这小阳谋用得还挺好的。
该说不说的,这一手确实是会给王言造成一些困扰。尽管王言也给其他的参将、游击什么的分润银子,关系确实是近。但那架不住实实在在的官位啊,毕竟官位上来了,搞钱还不是轻松加愉快。
尽管王言统领的兵马实际上就远远的超标,但到底名义上还是参将。有实无名和有实又有名,那是完完全全的两码事儿。
辽东几十个参将,都是三四十的人了,或者家里的关系,或者是自己在军中苦熬,怎么到头来干不过他一个十八岁的孩子?这他妈谁能服啊。
给足了银子,送走了传旨太监,满桂皱眉道:“皇上对咱们有意见?”
“大人,他是对我有意见。”
“为何?”
王言自来熟的坐下端起茶盏,刮着茶叶喝起了茶水。现在他都副总兵了,够位了。再说以他和满桂的关系,早就是如此了。
满桂明白意思,挥手对站着伺候的小丫鬟,以及外面的亲兵道:“都下去吧,把门关上。”
坐在上手,满桂也喝起了茶:“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哎……”王言长叹一声,道:“大人,事到如今,属下也就不瞒你了。属下去年纳的几房小妾,大人知道吧?”
满桂点头,笑道:“当然知道了,整个辽东都在议论呢,说你够猛啊……”
王言摇头道:“大人以为先帝是怎么死的?”
“之前有风声说是被人暗害,在新造的宝船上动了手脚。不过后来不了了之,只说先帝染了风寒,不治而亡。”满桂皱眉:“怎么,和这件事有关系?”
“实不相瞒,大人。属下有确切的消息证明,先帝的死,就是原本的信王,现在的皇帝朱由检伙同东林党的人干的。”
“嘶……”满桂倒吸一口凉气,尽管他之前也有过怀疑,但没想到背地里这么多事儿啊:“果真如此?”
“属下的那几个女人,就是当时的参与者,甚至……甚至有一个就是朱由检的女人……”王言看着瞪大着眼的满桂,道:“当时属下派出去的商队护卫遇到了这些人被锦衣卫还有京营人马截杀,他们一时冲动救了下来,这才有了今日之祸啊……”
“你……这可……哎……”满桂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哪儿能想到王言这么尿性啊,都他妈的敢给皇帝带帽子?
“事已至此,多说无用。”良久,满桂叹道:“这事儿本就不是能上台面的,现在皇上升你任副总兵,把你架在火上烤,这事儿只是其一,更多的也是因此你现在风头正盛,说一声辽东头牌不为过。还有你赚的那些银子都养了兵,又上上下下的打点结交,拉帮结派,这在皇家眼里就是大逆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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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说来说去,还是咱们这辽东安稳又有大把的银子捞,让人眼红啊,这次也只是拿你做筏开刀罢了。现在看来这平辽并不是说说而已,皇上以及朝中大臣是看咱们不顺眼了啊……”
满桂感叹一阵,帮王言开脱了一下子,认真的盯着王言:“你回头拿银子出来,给辽东的参将全都送一遍,缓解一下现在的情况。其实他们也不傻,都能看出皇上的意思,但这人心啊,最是复杂,难保有人就卖了咱们。”
“还有,建奴那边,一定不能掉以轻心。现在这个时候,一旦出了差错,恐怕你我都得人头不保啊……”
“放心吧,大人,属下回去就办。”王言应道:“其实大人也不必忧心,朱由检这次也只是试探一下而已。不然的话,他为什么不直接把属下撸了,或者把属下调走,反而是升了副总兵?这不就说明朱由检没有把握,更没有足够的力量镇压住辽东,不敢轻举妄动嘛。”
这话确实没毛病,毕竟人家是皇帝,生死还不是人家一句话的事。现在没有那一句话,就是说明皇上不敢说,更不敢动。
只是王言的这个称呼……满桂深深的看着王言:“朱由检,朱由检,王言啊,那是皇上,不是你我可以随意直呼姓名的,还是注意一下为好。”
对视片刻,王言诚惶诚恐的拱手:“大人教训的是,属下错了,以后一定注意。”
满桂摆了摆手:“行了,赶紧回去办事吧,安抚住那些参将,闹起来大家谁都不好看,丢的可是整个辽东的脸。”
“是,大人,属下告退。”
王言拱手一礼,起身走了出去。
满桂眯着眼睛,盯着王言的背影,直到王言消失不见仍旧盯着看……
良久,满桂摇了摇头,背着手溜溜达达的走了。
王言的心思,他也看出来了一些端倪。要说他上去阻止,或者是什么埋伏刀斧手弄死王言,那战斗力他是亲眼见过的,再说这小子精明的很,都不说他手下有没有人卖他,万一王言拼死带走他怎么办?根本犯不上。
要说动兵镇压……都不说他十万大军是不是王言的对手,也不说十万大军中有多少人是被王言收买。就真把王言弄死了,那他上哪儿发财去?这二年赚的银子,比他上位这么多年加起来都多,那不好吗?那不香吗?
再一点,以王言经营两年,流水的银子砸出来的关系,他不确定自己当真动兵镇压,会不会被身边人砍了头请赏。这玩意儿前车之鉴有的是……人心实在难测啊,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发财挺好的……
最重要的,若是真有那天都不道什么时候了,他管那么多干什么玩意儿?
回到锦州城,王言找来孙富贵以及几个高层,让他们带上银票去给辽东的诸位参将送礼,稳定人心。
这件事对王言确实是有一定的影响,毕竟各有算盘的辽东,和铁板一块的辽东那绝对是两码事儿。但要说影响有多大,就扯淡了,说到底实力才是基础。
他手下两万战兵,一万多预备役军户。不是王言看不起辽东诸将,就他手下最垃圾的军户在不用枪,一万打一万的情况下,或许伤亡大点儿,但也能打胜仗。更不要说他枪炮齐上阵,绝对崩的那帮兵油子哭爹喊娘。
因此给点儿银子意思意思也就是了,如果真有不懂事儿的,不光是断了份子钱,说不得就得上点儿手段了。
他现在两万正经战兵,说到底实力还是差一些。守成有余,进取不足。打地盘容易,但占领了地盘就要派兵镇压、维稳,这么一来他手里的人根本就不够用。还是要徐徐图之,慢慢的掌控辽东。
不能再上赶着扇朱由检嘴巴子了,尽管朱由检拿他没办法,但大义这个玩意儿是真挺烦人。近期还是消逼停的呆着,闷头发展的好……
再有不到两个月就开春了,之前满桂说的没错,皇太极势必南下劫掠,一为抢物资,二也是为了转移内部矛盾,调转枪口一致对外。
但让皇太极带着大军再来一次兵围锦州城肯定是不行的,毕竟这边一旦开战,大明的目光就会聚焦在他这里,风头太盛了也不好。实力过早的暴露,于他不利。但他要是打过去,也他妈暴露实力。不如就干他妈的,亮亮肌肉吓唬吓唬宵小来的划算。
想明白之后,王言又一次开始了大练兵。而他升副总兵的事,就这么被压了下去,大家维持着表面上的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