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四周光线逐渐暗沉下来。
燕王终于看到了尽头那扇铜金色的大门。
他停下步伐,竟也露出几分复杂神情。
记忆当中上一次见到这扇门,还是被立为太子那一天,父皇牵着自己的手,对他说这扇门后,便藏着大离稳坐江山的底蕴。
那一年他尚还年幼,不懂其中的深意。
此刻回想起来难免有些苦涩,心底轻喃道:“父皇,您还是说错了,大离的底蕴,怎会是这些尘封在门后的死物?”
念头及此,燕王表情渐渐坚定下来,噗通一声跪伏在地,叩首道:“不肖子孙沈敬,求见老祖!”
他的声音在这空旷之处回荡不止。
四周迟迟没有任何动静。
但燕王却不敢抬头,心中紧张万分,汗水沿着脸颊流淌到地面,也始终保持着叩首的姿势。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一个有些迟钝的声音缓缓道:“沈敬……我记得,许多年前曾见过你。”
一道身影随着声音响起,慢慢走出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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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名披着玄色长袍,皮肤有些异样苍白的老人。
虽然脸上满是褶皱,但他那拖到地面的长发却是乌黑如墨。
仅凭那枯瘦到塌陷的苍老脸庞,根本无法判断出他的年纪。
浑身上下却散发出那种将死之人特有的暮气,好似随时都有可能闭眼死去。
老人走到燕王前方,低头望去。
浑浊的双眼仿佛有了些光亮,抬手比划道:“那时的你尚还年幼,也就只有这么高。”
他的语速逐渐正常,像是逐渐找回了意识一般感叹道:“原来已经过去许多年了。”
燕王保持着跪姿,连呼吸都放缓下来,“已近四十年了。”
老人点了点头,下意识想将燕王搀扶起身,可才刚刚伸出手,手腕处的血管脉络便迅速转为金色,传来火灼般的剧痛。
这阵刺痛来得突然,令老人脸上闪过一抹狰狞神色,连忙按住手腕退后半步,眼神复杂地望向燕王。
在他眼底,还藏着难以压制的‘贪婪’,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
最终,老人还是忍下了某种疯狂贪念,站在原地平复半晌,淡淡道:“你想取何物?”
燕王全然不知,自己方才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
低着头道:“今日蛮人成国,又有邪道谋逆,刺杀陛下,可见这天下局势早已不在大离掌握,孙儿恳请老祖赐下护国神兵!”
老人闻言,眼眸低垂,半张脸都隐藏在阴影之中,许久没有开口。
燕王也不敢催促,放缓呼吸安静等待着老祖的答复。
片刻后。
老人平静道:“要请哪件神兵?”
燕王早在来此之前就已打好腹稿,毫不犹豫道:“离祖符!”
“你想要掌兵大权?”
老人摇了摇头,“离祖符仅仅是件有灵之兵,不是夺人心智的邪物。只有在太祖皇帝手里,它才是掌天下兵权的象征,落在旁人手里,它不具备任何意义。”
老人又是平静道:“不过你的想法并无大错,既然大离内部失衡,此刻就需要一个更极端的矛盾来转移注意,用一场大胜开疆扩土,稳定民心,不失为上佳手段,但这不是最好的选择。”
说罢,老者看着燕王:“你想往何处发兵?大虞,大胤?还是海外诸国?”
燕王略一思忖,谨慎答道:“大虞已有新帝临朝,国力由衰转盛。大胤低调多年,养精蓄锐,绝非易与之辈。
海外诸国领土分散,地广人稀,除非将人口大量迁往,否则即便大离发兵出征,也无法吞下胜果。”
老人微微点头,“所以是妖蛮大泽?”
燕王沉声道:“是。”
“谁来领兵?”老人又问道。
燕王这次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但老人也只是随口一问,不等燕王思考出一个答案来,便是缓缓道:“离祖符可以给你,可我还是那句话,能掌天下兵权的不是离祖符,而是太祖皇帝。”
“孙儿明白。”燕王的身体微微颤抖,坚持道:“只不过,一旦有了离祖符,便等于握住了名义。老祖您应该清楚,‘师出有名’是何等重要。”
他略一犹豫后,继续道:“龙威营,皇庭卫,以及边关镇守皆是太祖当年亲手所立。时隔多年,就算后世不认离祖符,想来也会有所顾忌。”
“你想分裂大离?”老人微微皱眉,一瞬间就洞悉了燕王的想法。
手持离祖符虽然不能统御天下万军,可如果拿这东西占住大义,哪怕是从江湖中拉起一支强军也并非不可能。
燕王沉默了一会儿。
突然幽幽道:“如果一切顺利,大离自然还是大离,可如果有人从始至终都想要灭了大离呢?到了那时,保住大离仅有的传承,也不失为另一种选择。”
他的额头贴着地面,加重语气:“总好过大玄朝那样强盛一世,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老人恢复清明的双眼微微一眯,“你想要什么?”
这算是他第二次向燕王提出相同的问题。